龍去蛇來,歲次癸巳。癸巳年是中國傳統農曆干支紀年中,一個循環的第三十年。若以陽曆計算,則是公元年份數除以六十餘卅三的一年,由那一年的立春起至次年立春止的歲次均是癸巳年。過了今年,下一個癸巳年便要到公元二○七三年了。
蛇,毒蟲也。本作它,根據《說文》,「它,从虫而長,象冤曲垂尾形。上古草居患它,故相問無它乎。」《左傳‧莊十四年》有「内蛇與外蛇鬭」之語。蛇的形象並不討好,亦令人聯想到歹毒陰險,如「佛口蛇心」、「梟蛇鬼怪」、「蛇蠍心腸」、「蛇口蜂針」、「長蛇封豖」等。但蛇亦有其他意思,如《莊子‧達生篇》便有「浮之江湖,食之以委蛇。」委蛇,泥鰌,即泥鰍。蛇亦是星名,《左傳‧襄二十八年》有「蛇乘龍」語。《晉書‧天文志》有「騰蛇二十二星,在營室北,天蛇也。」的記載。古時候,蛇亦象徵國君,《左傳》便有「有蛇自泉宮出,入於國,如先君之數」之語。
不少原始部落均以蛇作為圖騰崇拜的對象。摩爾根《古代社會》便記載了在美洲印第安人中,有九個部落有蛇氏族,甚至有的以嚮尾蛇作為氏族的圖騰。澳洲的一些原始部落也有類似的圖騰,並且會舉行一種蛇圖騰的崇拜儀式,祈求蛇神降福庇佑。
在中國,蛇圖騰亦有一定的地位,甚至早於龍圖騰的出現。在仰韶文化的陶器上便有蛇的圖像。而傳說中的漢族祖先,亦是蛇的化身。《列子》中便有「女媧氏、神龍氏、夏后氏,蛇身人面,牛首虎鼻」的記載。《山海經》中也有「共工氏蛇身朱髮」之说。根據傳說,在伏羲部落中有飛龍氏、潛龍氏、居龍氏、降龍氏、土龍氏、水龍氏、赤龍氏、青龍氏、白龍氏、黑龍氏、黃龍氏等十一個氏族,都可能是以各種蛇為圖騰的氏族。而伏羲本身亦是蛇身人首的神人。因此,與其說漢族是「龍的傳人」,不如說是「蛇的傳人」更貼切。
在自然界中,蛇有其獨特的生活習慣和特性,而在大自然的生物鏈中,蛇亦有其一定的位置。事實上,野生物種環環相扣,互相依存,亦相互制約。一旦食物鏈中某一環節發生變異,整條生物鏈都要受到影響,甚至斷裂,造成生態危機。例如草、蝗蟲、蛙鼠、蛇、鷹,便是其中一條食物鏈,假如蛇的數量大幅減少,便會導致鼠患,對生態環境造成破壞。
而蛇的天敵,除了鷹,便是人類。因為蛇肉可食。在中國、拉丁美洲、中南半島等地都有吃蛇的傳統,並認為吃蛇有滋補的作用。在廣東菜中,蛇羹更是秋天進補的「美食」,著名的有「太史五蛇羹」。蛇類入藥更早在二千多年前的《神農本草經》便有記載,而除了廣為人知的蛇膽,其實蛇全身都有藥用價值。從中醫的角度看,吃蛇亦確實有心臟保暖的功效。亞洲不少地區也有釀製蛇酒的習慣,例如日本,便有一種名叫「波布」的蛇,主要分布在沖繩一帶,當地人會把牠們製成「波布清酒」。在中國,蛇酒更是被譽為「酒中之珍品」。
因此,自古以來,便有捕蛇專業的出現。唐柳宗元便有傳誦千古的《捕蛇者說》一文。文中提及「永州之野產異蛇,黑質而白章。孰知賦斂之毒有甚是蛇者乎?」不無感概的是,文中的捕蛇者蔣氏祖孫三代,為免繳交賦稅而甘願冒着生命危險而捕蛇,除了反映人類的自私而對其他生物的迫害,亦深刻地描繪出當時統治階級對人民的殘酷壓迫,與人民生活的困頓與無奈。
放眼當下,蛇年到來,除了關心個人流年運程,我們又是否應以《捕蛇者說》為鑑,反照為政者與人民的關係?所謂無為而治,與民休息,人民自然得以安居樂業。相反,即使政非苛政,但繁瑣擾民,亦只會愈管愈亂,天下焉能大治?
至於千百年來,人類為飽口腹之慾,對大自然的破壞實在比毒蛇更可怕。每逢秋冬便是進補的時節,野生動物,不論是飛禽還是走獸,都成為人類的獵物。濫捕濫殺的結果便是無法挽回的生態災難。一條一條的生物鏈被扭曲,甚至中斷。事實是,人類沒有必要吃野生動物。這個蛇年,人類實應切實反思與大自然的關係。
曾偉強
二○一三年二月十一日‧如是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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