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們和鴨子是那麼親近。儘管那是橡皮小鴨。我相信,人類心底深處,依然是離不開大自然的。但假如有一天,我們只能在博物館或是展覽埸地才可以看到蟲魚鳥獸,那到底是人類的悲哀,還是什麼?
源自荷蘭,產於香港。一隻黃色巨鴨在維港暢泳,泳罷停靠尖沙咀海旁,不僅吸引成千上萬的人群爭相觀賞,而且簡直可以全城瘋狂描之。但這究竟反映什麼?是虛空的心靈,亟需填補?是對往昔的懷想,對美好的期待,還是對現實的無奈。
現實是,香港充滿着負能量,禽流的惶恐揮之不去,生活的壓迫與日俱增。這邊廂碼頭工人在吶喊,那邊廂核心價值被蠶食。今天的香港,可能已不是我曾經認識的香港。
一張久違了,陌生卻又熟識的臉孔,勾起多少人兒時快樂的回憶。母親為我們洗澡的時候,可能是我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刻。巨鴨的臉龐,張開了多少個眉頭,抽起了多少個嘴角。這隻巨型鴨子,為這個出奇地清涼的五月,帶來了一絲暖意。
這個五月天,灰沉沉的展開,延續四月的沉重。維港的這邊,黃澄澄的巨鴨,打破沉鬱,叫這個城市再展歡顏。那個周末,從海運大廈停車場、海港城的梯間、天星碼頭、文化中心廣場,以至海上的渡輪,盡是黑壓壓的觀鴨人潮,幾乎插針不入。
「卡嚓」之聲混和着孩子的笑聲,成人的讚嘆,儼如一首動人的狂想曲,而聽者卻是始終默然不語的巨鴨。到底鴨子在想什麼,是否喜歡這一闕歌,只有它自己知道,但瘋狂的觀鴨人群,卻是早已如癡如醉。置身其中,不但舉步為艱,而且雙手亦不自覺地舉起手機跟群眾一起「卡嚓」,縱使明知相片不會好看。
是群眾的力量,是整體的融和。是湊熱鬧而已,還是某種移情作用。將身邊眼前的「火頁」統統暫擱一旁。剎那間,忘記了自己,忘記了羈絆,忘記了身處何地。儘管眼前盡是湧湧人頭,兩肩觸碰的全是陌生人,卻全然毫不介意,恍惚大眾是我,我便是大眾。一份久違了的認同感油然而生。
黃色巨鴨出自荷蘭藝術家霍夫曼之手,取材自兒童洗澡時的玩偶沖涼鴨。黃色橡皮巨鴨承載着愛與和平的信息,自二○○七年面世以來,便展開世界旅「游」,先後到過十個國家十二個城市,包括荷蘭阿姆斯特丹、日本大阪、巴西聖保羅和澳洲悉尼等。繼香港之後,巨鴨還會到美國、中東等地,繼續傳送愛與和平的信息。不過,那將會是另一隻鴨。因為在香港展出的巨鴨,是特別為香港設計的,此後亦會由活動主辦單位擁有,留在香港。
雖然巨鴨出自霍夫曼之手,但沖涼鴨卻是百分百香港原創。早於一九四七年,香港便生產「膠鴨仔」,創意源自當年流行的洋娃娃。當年的「膠鴨仔」同樣是黃色,同樣擁有胖嘟嘟的身子和扁嘴巴,但卻是一組四隻,以金屬扣串連起來,並且兩旁有輪子,會行會走。最前方的鴨較大,是母鴨,後面的三隻是小鴨,代表的是母與子的親密關係,滲出一絲情味。那種感覺,是最原始的本能,是最真切的情感,但卻一直潛藏在內心深處,留在歲月的寶盒。
在大自然中,臘梅、玫瑰、鬱金香、秋菊、油菜花、向日葵,都呈現出嬌嫩,芳香的黃色。黃色也是土的象徵。大地是中國人的歸宿。對於黃土地,中國人都有一種說不出的依戀,就像回歸母親的懷抱。黃色給人輕快、透明、輝煌的感覺,是充滿希望的色彩。
希望,正是這個城市賴以持續前行的動力。黃色巨鴨傳來信息,希望的存在。明天可以更好,社會將更和諧,家庭會更和睦,每個人都可以笑得更真切。當我們打開歲月的寶盒,便會自然而然地找到那久違了的笑臉,和最動人的笑聲,重現眼前。
曾偉強
二○一三年五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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