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27 December 2014

西區的味道

那個星期日下午,我們從中山紀念公園起步,踏上東邊街,步過第一街、第二街。走進第二街,已是下午茶時間。我們沒有刻意找尋「名店」,卻被第一時間映入眼簾,寫上「第一」二字的招牌吸引着。心想這家名叫「第一」的茶餐廳,為何不在第一街。

看店內的架勢,無疑是街妨小店,但不似老店。小店面積真的很小,只有兩名店員打理,數名食客各據一方。當我們坐下來,正想翻開餐單之際,那名上了年紀的男店員,好像看穿了我們的心意一般,搶先告知沒有西多士。我倆雖有點失望,但亦無奈接受這個事實。

我們把餐單仔細看了一回,看到他們的粉麵欄目中,有「蠶魚蛋」一項,我便問店員甚麼是「蠶魚蛋」。店員客套而有禮到回說那是指「靚魚蛋」。我心裏「啊」了一聲,原來如此!雖然有股衝動想試一吓這個「蠶魚蛋」,但最終還是點了一客雞蛋三文治,兩人一起吃。我還慣性點了熱奶茶,而妻則點了紅荳冰。

不過,不一會店員回說沒有紅荳冰,妻無奈地改為菠蘿冰,但店員轉過頭來,又一次回說菠蘿冰也沒有。他態度誠懇,說話溫文,語帶歉意,連聲「不好意思」,本來有點惱的我,也不好發作,只跟妻說「不喝也罷」。就在此時,鄰座一雙相信是夫婦的中年人,也因點了的東西久久未端上來而離坐而去。另有一位剛進來的少女,因為想點的東西售罄而需改吃其他麵餐。我和妻面面相覷。

誰知,另一名較年輕的男店員,從店門前的水吧,穿過餐桌,跑到店的另一端,從冰廂或儲物櫃弄了一罐菠蘿來,然後再一次穿過餐桌走回水吧。我和妻心裏頭升起同一個念頭。果不然,那名老店員不久便端來一杯菠蘿冰,說:「不好意思,現在又有了!」這杯菠蘿冰的味道,也真的與別不同,因為它滲溢出西環的味道。

西環又稱西區,是指香港島西部,即中西區西部上環以西的地區,包括西營盤、石塘咀和堅尼地城,但不包括摩星嶺。西環的名稱源自十九世紀香港行政區劃分的「四環九約」,第一環便是西環。九約中第一、二和三約分別是堅尼地城、石塘咀和西營盤。

狹義上的西環則指堅尼地城。從前中華巴士的巴士路線,位於堅尼地城的巴士總站多稱為「西環(West Point)」。現在的公共小巴,則以「西環(Kennedy Town)」稱呼其位於堅尼地城的小巴總站。堅尼地城最初寫作堅彌地城,現在的路牌仍然保留着「堅彌地城」這名字。由於位於香港島北岸居住區的最西端,故俗稱「西環尾」,與大小青洲隔海相望。

離開了「第一」,沿街西行,再向北轉入皇后大道西,繼續往堅尼地城方向走,不久便到了屈地街。從前因工作關係,有一段時間經常到屈地街卸貨區,也就是西區公眾貨物裝卸區。雖是苦力工作的地方,但那裏卻是觀賞日落的好去處。由於要配合港鐵西港島綫工程,卸貨區二○一○年十一月起縮減範圍,面積減至約三點二公頃。

西區本來是人口不多,寧靜而自成一角的傳統社區,充滿老香港情懷,小店老店林立,街坊倫理前者呼後者應。然而,自從政府宣布港鐵西港島綫工程,便隨即帶來了翻天覆地的改變。西環不少街坊小店老店,已成為路軌下的犧牲品,不敵貴租被逼結業。甚至有老店慨嘆捱得過「沙士」,敵不過地鐵。只有少數地舖因為是自置物業,仍能堅持下去。不過,地舖市值在短短五年內狂飈十倍,這份堅持能維持多久,卻不無疑問。

今天的西營盤與堅尼地城,仍有不少矮小的住宅和唐樓,但卻樹立起更多的新建高廈,半掩太平山的面貌。也許是數碼港的關係,近年亦有不少西式食肆與酒吧進駐,加上酒店如雨後春筍,儼如新的蘇豪區。在卑路乍灣填海後,堅尼地城新海旁亦已取代吉席街,成為維多利亞港西的新海旁。堅尼地城新海旁和城西道巴士總站旁的行人路,也是觀看海景的好地方,可以遠眺大小青洲、昂船洲大橋、青衣島和西九龍。在颱風襲港期間,還有市民在該處體驗颱風威力和觀浪。

鐵路帶來便利快捷的交通,卻摧毀了一個傳統社區,抹去歷史的印記。雖然時代的步伐不住向前,但忘掉了歷史,時代的巨輪又能奔向何方?當我們離開堅尼地城新海旁,向東返回上環之際,經過祥香茶餐廳,看着它那張滄桑的臉孔,心裏頭不期然升起一襲無奈的悲涼,亦盼望着改天再來品嘗它獨有的味道。


曾偉強
二○一四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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