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確認識「超然論」

到底是當「土皇帝」，還是升上「神台」，也許要問問習大大。

正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中聯辦主任張曉明拋出特首「超然論」，泛民神經反射地以「土皇帝」應之。不過，與其說作為中央代言人之一的張曉明，將「行政長官」視作「土皇帝」，不如說是中共正式回應「雙首長」說。

張曉明九月十二日在「紀念基本法頒佈二十五週年研討會上」，以〈正確認識香港特別行政區政治體制的特點〉為題致辭時說：「『雙首長』身分和『雙負責制』使行政長官具有超然於行政、立法和司法三個機關之上的特殊法律地位，處於特別行政區權力運行的核心位置，在中央政府之下、特別行政區三權之上起着聯結樞紐作用。」

此語值得細味之處，是張曉明代表中央，承認了香港實質上存在着「雙首長」，不過現在「雙首長」均由一人兼任而已。

簡單而言，「雙首長制」指的是國家設有「元首」（Head of State）和「政府首長」（Head of Government）兩個職位。元首通常是不擁實權的虛位總統或國王，作為國家代表，出席外交場合，接待外賓等。首長則是掌握實際行政權的政府最高級官員，如總理或首相。例如日皇和英女王均是國家元首，不涉政務，超然於政治與政府之上；首相才是政府首長，負責制訂和推行政策。

原《基本法》起草委員會政制專題小組召集人，已故肖蔚雲教授在《一國兩制與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中提到：「從《（中英）聯合聲明》的文字和內容來看，行政長官是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是整個特別行政區的首長，而未說明行政長官是否為行政機關的首長、政府的首長。……因此，《基本法》第四十三條規定：『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是香港特別行政區的首長，代表香港特別行政區。』這就是行政長官的法律地位。」

至於張曉明所說的「雙首長身分」，則是基於《基本法》第六十條：「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的首長是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但這裏的「首長」，是可以經過「解釋」，「正確」理解為象徵性的首長。而日常實務，則授權或直接由政府機關領導，即政務司司長執行。

由此觀之，香港特首兼任行政機關首長或政府首長，本身並不符合《中英聯合聲明》，雖不至於僭越，但亦不能說理所當然。問題是，中共現在重提「雙首長」，是否意味着將來或現屆的特首，隨時會被褫奪「雙首長身分」，回歸「特區首長」呢？

政務司司長林鄭月娥九月十二日回應「超然論」時表示：「關於行政長官的憲制地位，他的責任，在《基本法》內寫得非常清楚，至於在特別行政區內的行政機關、立法機關和司法機關各自的權力與一些規限，亦在《基本法》內有清晰的條文，我看不到有甚麼不清楚的地方。」此語亦頗堪玩味，因為《基本法》內寫得非常清楚，特首就是「香港特別行政區的首長」。

律政司司長袁國強九月十四日表示：「應該用客觀和持平的態度來看（張曉明的言論），亦不應斷章取義只取一句、兩句，然後無限放大。」但卻認同「如果從政治體制的角度看，我們的行政長官無疑是香港特區的首長。」而基於政治現實的考慮，讓特首回復「特區首長」的單一身分，的確是值得思考的。

政制爭拗的核心問題之一，正正是特首身兼政府機關首長，擁有幾近絕對的行政權與政治資源。假如特首成為超然於政治與政府的象徵性「元首」，還會有中共不能接受的參選人嗎？

超然，一般解作離塵脫俗，如超然物外。但也有悵然之意，如《莊子‧徐無鬼》便有「武侯超然不對」之語。蘇軾《冬至日贈安節》詩亦有「詩成卻超然，老淚不成滴。」之句。若然中共真的落實「雙首長制」，恐怕梁特亦只有超然不對，老淚不成滴也。

曾偉強

二○一五年九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