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28 April 2012

從死亡學談起

死亡學的概念,最早於一九零三年,由被稱為「乳酸菌之父」的俄國生物學家梅契尼可夫(Élie Metchnikoff)提出。梅契尼可夫認為,整全的生命科學,必須包含對於死亡的研究。他推動成立有關死亡的科學研究,目的是協助瀕死病人更好地明白死為何物,從而無懼於死亡。

至於死亡學(Thanatology)一詞,是由美國醫生羅斯威爾‧帕克(Rosewell Park)在一九一二年提出的,該詞源於古希臘神話中死神「桑納托斯」(Thanatos)的名字,「桑納托斯」的意思是自我毀滅的過程。佛洛伊德曾用「桑納托斯」這個詞作為「死亡本能」的別稱。

二次世界大戰後,全球瀰漫在一片死亡的陰影之中,不少學者開始探索死亡問題,其中美國心理學家法伊費爾(Herman Feifel)在一九五九年出版的《死亡的意義》(The Meaning of Death)一書,可謂正式啟動了現代死亡學的研究,引起了科學家、神學家、哲學家、心理學家、醫護及關注死亡問題人士廣泛的討論與共鳴。該書在一九七七年改版,書名改為《死亡的新意義》(New Meanings of Death),一直是死亡教育的標準教科書。

在死亡學者編集的《死亡百科全書》中,死亡學被界定為一門研究與死亡相關的行為、思想、情感及現象的學科,採用科際合作的觀點,探討與死亡相關的現象及行為,研究主題包括死亡原因、生命及死亡的意義、臨終者的內在經驗、喪親者的悲傷歷程、生命權倫理難題之抉擇、死亡教育及緩和醫療與安寧療護等。死亡學也就是探究如何以科學的精神與方法,打破社會對死亡的禁忌,積極探索死亡的學問,提升我們對死亡的理性思維,哲學認知,化解對生命的不確定性的不安,從而自在地面對生死的歷程。

在某一天,我們會死去,而我們的親友摯愛亦可能隨時隨地死去。臨命終時,我們如何面對心理上和生理上的變化,如何在認知上和信念上作出預備,以及如何照護瀕死的親友安詳地走完人生最後一程,都是死亡學關心的課題。中國人都希望得到善終,凡人都希望死得尊嚴。可是,平時不燒香,臨急是抱不穩佛腳的。因此,在日常生活中,便得有善生死的生死智慧,做到生死一如。至於死別的哀傷如何化解,悲慟過後如何回復正常的生活,也是死亡學的重要內容。透過學習死亡,了解死亡,培養出無偏執的生死智慧,可以讓我們做到哀而不傷,悲不過度,正是死亡學的目的。

已故美國天普大學教授傅偉勳曾指出,死亡學是所有學問之中最複雜的一門,因為它涉及的研究範圍及與之相關的問題和學科極其廣泛,包括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哲學、心理學、精神醫學、精神治療、文學藝術等。死亡學不僅是門難以精通的學問,而且也是一門沒完沒了的學問。因為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即臨終階段,仍要學習。正如庫布勒羅斯(Elisabeth Kübler-Ross)所言,「死亡過程是生命成長的最後階段」。

事實是,每個人都知道死亡的存在,亦確切知道自己終有一死。然而,卻從來沒有曾經死過的人回來告訴我們死後是何模樣,而瀕死的整個過程又如何。因此,人們對死亡幾乎是一無所知。無知和不理解導致恐懼不安,而無從理解更會導致莫大的恐慌。死亡學的研究,便是針對人們心底裏的恐怖。

然而,不論死亡是否人生的終點,但必定是人生中的重要部分,而且是不可分割的部分。我們活着,也在死着。人的一生也就是一場走向消亡的歷程,甚至是一場自我毀滅的歷程。這正正是「桑納托斯」的意含。死亡不是一時三刻的事情,而是一個過程,這個過程從我們呱呱墮地便開始。因此,死亡學探討的範疇,雖然圍繞着死亡,但其實也是離不開生存的。因此,更準確點說,死亡學實應稱為生死學,因為生與死是生命的一體兩面,兩不分離。

生命的存在有賴於生命力,而生命力不僅來自生,也來自死。猶如花開花落,一歲一枯榮。假如只是從點的角度看死亡,便不能看到生命的全部。正如中國先哲所說的「出生入死」,但同時亦可以說是「出死入生」,生死其實是相交並存的。如何肯定死亡對人生的價值,對生命的貢獻,就是死亡學尋找的方向。

死亡學是跨學科的學問,從而歸納出無懼於死,亦無戀於生的生死智慧,協助我們面對死亡的挑戰,同時肯定生命存在的意義與尊嚴。最終讓人類可以在茫然不知的宇宙,得一安身立命之地,而非懸空孤提於六合之間。因此,死亡學實非僅限於學習死亡,更重要的是學習生命的學問,培養生死智慧。


曾偉強
二○一二年四月二十九日

伊斯坦堡之夜

輕柔的雨絲隨天幕墜下
掩蓋了暮色
閃爍了車窗
飛馳在公路上
從歐洲奔向亞洲

伊斯坦堡的深秋
靜靜地
擁抱着妳和我,而
兩顆心生起的暖意
燃起甚麼

相扣的十指
同步的心跳
面向黑夜
奔向未來
迎上每一個晨曦

這一個和每一個夜
這一程和每一段旅程
是順是逆
是苦是甜
管他嶔岑萬重
那怕跌宕灘險
執子之手
直至無止盡時


曾偉強
刊於二○一二年四月《秋水詩刊》第一五三期

Monday, 23 April 2012

走在彌敦道上

走在街上的虛無
狂吼生活的枯燥
行人擦肩而過
迷失十色港都
默言的彌敦道
竟是滿肚牢騷
肩上重覆的腳步
留下方向的問號
問道旁老榕
明天可好
垂髯依樣兀傲
頑抗紅塵的苦惱
誰在天主堂祈禱
誰朝着麥加禱告
期待老樹振槁


曾偉強
二○一二年四月二十三日

Saturday, 21 April 2012

什麼是生命

蟲魚鳥獸、花草樹木,都是生命體,但生命是什麼?當我們提倡生命教育的同時,又該如何理解生命?生和死又有何關連?我們可以隨便指出生命體的存在,但對於生命,卻又茫然不知為何。科學家探索生命,化學家分解生命,哲學家思考生命,藝術家描繪生命,宗教家崇拜生命,文學家歌頌生命,但都如瞎子摸象,未能揭示生命的真相。

生命是條件產物,也是生命體的組成部分。生命體的生老病死,整個過程摻雜着各種條件,影響生命。生命體是具有生命、生存意識、生存性能的獨存個體。生命和生命體是對立的統一,生命、生存性能、生存意識是生命體具有的本質、屬性和規律,是生命體的組成元素。

生命可以結束,結束了,生命體便告消亡。科學家可以透過觀察、實驗和研究,解析生命體的特質,作為生命的表現形態。生命的表現形態又反過來印證生命體擁有生命。但生命本身卻從來也沒有一個普遍受認同的定義。

中國古代的哲學家傾向把產生運動的原因稱之為「氣」,生命被視為「氣」的活動。例如「人之生也,氣之聚也,聚則為生,散則為死。」(《莊子‧知北遊》)也有人把生命比作火的,如:「人含氣而生,精盡而死,死猶撕,滅也。譬如光焉,薪盡而火滅,則無光矣。故滅火之餘,無遺炎矣;人死之後,無遺魂矣。」(《論衡‧論死》)這種觀點強調生命是一個無知的代謝過程。故此,中國古代哲學家把生命看作一個物質運動過程,常把生與死連起來討論,這也是中國哲學家的思想特點,例如「有血脈之類,無有不生,無生不死,以其生,故知其死也。」(《論衡‧道虛》)也就是把生命視作死亡的對立面。

現代科學對自然現象分門別類地研究,各門科學從不同的角度來研究生命,因此看法也不盡相同。廿世紀五十年代以前,科學家歸納出一個生命的定義,認為「生命是一個具有與環境進行物質和能量交換、生長繁殖、遺傳變異和對刺激作出反應的特性物質系統。」

對於生命的定義,終究離不開生物,例如另一較具系統性的生命定義是,生物是自我組織並自我製造的。現代生物學表明,地球上的生命,從細菌、單細胞生物到哺乳類動物,它們的基本代謝途徑相同,其中起主要作用的是核酸和蛋白質,當核酸與蛋白質處於特定的相互作用條件下,形成脫氧核糖核酸(DNA),即基因,才可進行自我複製;同時蛋白質為核酸資訊所編碼,呈現生命。這系統能不斷自我更新,它具有自我調節、自我複製和對體內外環境作選擇性反應的功能。

任何生命在其存在的每一瞬間,都在不斷地調節內部機能的狀況,與外界環境相適應,最簡單的莫如透過排汗調節體溫。即使細菌也有能力合成許多自身所需要的分子,隨內部狀態與環境的轉變而變化。高等生物的自我調節是多層次的,包括分子的、細胞的、整體的調節。機體的調節機制是自我完成的過程,而調節程式或指令是遺傳下來的,故此,自我調節系統是生命所獨有的,也可以說是一種交換和代謝的系統。

自我複製是貫串生命過程的屬性。在離體實驗中,細胞的裂解產物在一定條件下仍然維持基因的合成,某些單鏈基因在人為的條件下可以轉變為雙鏈形式。然而,非生命系統自身卻不能實現基因複製,儘管在人工條件下給予各種必要的核苷酸和各種蛋白質,基因也能複製,但其造成的過程是短暫的。所以,自我複製這種功能是生命系統固有的特點,當中亦涉及自我更新和完善的過程。

生命體對體內外環境的選擇性反應是生命系統的重要特徵。反應是非生命物質與生命物質都具有的屬性。不同的是,非生命物質的物理的、化學的反應,不是自我完成的過程。只有生物有機體才獨立地發生反應,而且這種獨立的反應是有選擇性的,它受着有機體自身的控制,並隨體內外環境條件的不同而變換。例如,當我們的手被割傷,身體內部便會產生反應,產生血小板凝固傷口,繼而止血療傷,當新的皮肉長出來以後,瘡痂便會自然地脫落。

自我調節、自我複製和獨立的選擇性反應是生命的特徵。但這些特徵俱是物理或化學過程,都遵循物理化學的規律。可是,這些物理化學變化卻轉化為生命體的生命屬性。故此,這些條件或觀察仍未能滿足何謂生命的問題,也解答不了生命的本質為何。

對於生命的本質,數千年來,哲學家、科學家、宗教家、文學家進行了長期的思索,但直至今天仍是爭論不休。恩格斯曾經給生命下過一個經典的定義:「生命是蛋白體的存在方式,這種存在方式本質上就在於這些蛋白體的化學組成部分的不斷的自我更新」。也就是說,生命的本質就是新陳代謝。

自無出有曰生,生而令之曰命。生命也就隱含了一定的自主性。是生物體所具有的存在和活動的能力。根據《說文解字》,「生,進也。象草木生出土上。」而「命,使也。使,伶也。伶者,令也。」故此,生命並非僅僅指動物,而是源自植物的繁衍。花草樹木都有生命,亦最能展現生命力。四季更迭,枯榮有時,而生命不息。

總而言之,生命也就是新陳代謝的作用。假如代謝作用停止了,也可能就是生命的終了。然而,新陳代謝的作用也就是物質和能量交換的過程,生命在不住的進行能量交換,也就是不住的生和死,就如同我們體內的細胞時刻都在生和死,促使我們的代謝作用一般。換句話說,根據能量不滅定律,生命也就可以無限延伸。死亡無疑是生命體之終了,但生命又是否真的隨生命體之終了而消失?


曾偉強
二○一二年四月二十一日

Saturday, 14 April 2012

生命教育的發展

生命教育亦稱生死教育或死亡教育,說到底,人生就是一段不能逆轉的死亡之旅,生死兩相牽,也可以說是生命的一體兩面。俗語說「活到老、學到老」,而對於生死教育而言,則是「學到老、活到老」。生死大事,實非一個課程,三數年的學習可以完成,而是終身的學習,甚至是至死仍未休。

然而,生死智慧又可以存在於日常生活當中,存在於每一個人的心中,一種了悟,一種感應。猶如海德格所言,生命是向死的存在,生命教育正是要培養我們的生死智慧,正面地面向死亡,正確地看待生命。從而無懼死亡的來臨,過好每一天,珍惜生命與感情。

死亡教育的發源地在美國,可以概括地分為探索期、發展期、興盛期和成熟期四個階段。早於一九二八年起始的探索期,主要以探討喪禮、殯儀,和價值的確立,以及展開與死亡相關的禁忌和精神治療的研究。在一九五八年至一九六七年間的發展期,討論重點在於死亡及瀕死與喪禮中專業角色的建立。著名的臨終關懷機構聖克里斯多福安寧院(St Christopher's Hospice)便在一九五九年在英國創立,開啓了人們對臨終病人、照護方法的關注。

死亡教育的興盛期約於一九六八年至一九七七之間,全美多間大學開設死亡教育課程,對於死亡的理論基礎有了更深入的探討。除了高等院校,不少中學亦有開設死亡教育課程,在一九七四年已有超過一千一百間中學開設這門課程。一九七七《死亡教育》(Death Education)面世,成為首份死亡教育的專業期刊,期刊後來易名為《死亡研究》(Death Studies)。在一九七六年成立的ADECAssociation for Death Education and Counseling)建立了死亡教育師及死亡諮商師的證照制度以後,美國的死亡教育開始進入成熟期。到了一九八六年以後,美國學府陸續開辦死亡學碩士課程,以及提供悲傷輔導及殯儀館管理的學士課程,也有針對心理衞生工作人員的悲傷輔導碩士課程。

在華人社會,死亡畢竟忌而諱之。在香港,談論死亡被視為不祥,更遑論生死教育。多少民居不見四樓,而空屋則諱而稱之「吉屋」。生命教育從何談起?僅有的生命教育渠道,可能是香港撒瑪利亞防止自殺會在二○○二年獲香港賽馬會贊助而成立的全港首間生命教育中心,而中心的主要目的,是致力將預防自殺及珍惜生命的信息推廣到社會的每一個角落。目標遠大但畢竟舉步維艱。雖香港教育局的「德育、公民及國民教育組」網頁內有談及生命教育,但卻空泛得可以。香港政府更從未開展或考慮推行有系統的生命教育課程的評估研究,政府對生命教育的漠視,實在令人感慨萬分。

相反,同是華人社會的台灣,生命教育的發展卻取得豐碩成果。不僅是大專院校,就是中小學也興起生死教育,並為不同年齡的學童定下學習策略。例如五到六歲的學童便開始學習生命周期和死亡原因,而到了十三歲以上,便觸及生死的過程,和死亡及瀕死態度。台灣教育部在二○○○年二月宣布設立學校生命教育專案小組,同年八月正式成立教育部生命教育推動委員會,規定二○○一年為台灣的「生命教育年」,發布「生命教育先導計劃」。目前,生命教育已成為遍及台灣地區的新的教育門類。

自上世紀九十年代以來,中國大陸也開展了生命教育。例如上海市便推出了《上海市中小學生生命教育指導綱要》,對青少年進行生命起源、性別教育、青春期教育、心理健康教育和生存訓練的指導。遼寧和江蘇也將生命教育作為工作重點,培養青少年珍愛生命的意識。遼寧省還啓動了中小學生命教育工程,制定了《中小學生命教育專項工作方案》。湖南省在二○○五年頒布了《湖南省中小學生命與健康教育指導綱要(試行)》,同年十二月中國宋慶齡基金會在北京主辦了中國首屆青少年生育教育論壇。中國大陸的生命教育已經形成了政府主導、民間參與、社會配合的趨勢。
日本在一九八九年修改的新《教學大綱》中,針對青少年的自殺、欺侮、殺人、破壞環境、浪費等現象日益嚴重的現實,明確提出以尊重人的精神和對生命的敬畏的觀念來定位道德教育的目標。近年日本生命教育的重要內容之一是「餘裕教育」,其口號就是「熱愛生命,選擇堅強」,是針對現時日本青少年的脆弱心理和青少年自殺事件而提出的,目的是讓青少年認識到生命的美好和重要,更加熱愛生命,珍惜生命。

澳洲的生命教育始於一九七九年,最初是供學校運用的反毒品教育資源。生命教育中心和學校建立健全的共生夥伴關係,設計適合小學各年齡課程的反毒教育,並透過流動教室的教學人員、多媒體的科技和交互作用的教學協助,傳達生命教育的意義。

新西蘭的生命教育始於一九八八年,目標是將生命教育精神傳送至每所小學和中途學校。新西蘭的生命教育基金會源自澳洲生命教育的哲學理念。生命教育基金會所服務的對象是五至十二歲的學生,其課程是連結學校教授的健康和體育課程,並在學校課程架構範圍內,課程資料還會發給學生和老師,其中也包含家課,以延續對人類身體的認識。課程所堅持的原則是建立學生自我尊重,目的是讓學生在就學階段,能够認識人類身體的功能及其被其他物質破壞後的失衡狀態;證明身體濫用後生理、心理和情緒上的影響。

英國的生命教育當初是由查爾斯王子鼓催,由澳洲引入的。到了一九八六年,英國第一間生命教育的流動教室成立;到了一九八七年,成立了生命教育中心英國基金會,同年成立第二間生命流動教室。直至一九九五年,數目增至廿多間,遍及英格蘭、威爾士和貝爾法斯特等區。

究其實,生死教育是全民教育,不只包括在正規的學校教育之內,也包含於非正式的家庭教育與社會教育之中。生死教育其實是種生活教育,在日常生活中也可以討而論之,而每當遇上生死事件,更可藉機思考正確的生死觀念。生死教育的目的便是要打開死亡禁忌之門,讓大家思考並且尊重生命,彰顯生命更高的品質與尊嚴,從而以正面的心態面向死亡,認識生死的緣由與意義,建立生死智慧,也同時學習珍惜生命,珍惜這一期生命中,與人和物的緣份,做到生死兩無憾。


曾偉強
二○一二年四月十五日

Thursday, 12 April 2012

殤紅棉

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拍攝紅棉的最佳季節。但近年卻出現教人傷感的現象,有居民向區議員投訴因木棉引致敏感,因而罔顧自然現象,派人辣手「摧花」。

「紅棉盛放,天氣暖洋洋,英姿勃發堪景仰。」有英雄樹之稱的紅棉,是木棉的別稱,以花紅而得名,花開時節,亦會飄散如棉花的細絮。本身屬落葉喬木,因樹形高大,雄壯魁梧,故又名英雄樹。花紅如血,碩大如杯,盛開時葉片幾乎落盡,遠觀活像一團在枝頭燃燒的火苗,極為壯觀。

紅棉子隨風飄揚的景像,是多麼的浪漫,多麼的惹人遐想。可是,城市人卻不僅不懂得欣賞,還與之為敵,近年投訴棉絮引致敏感或觸發哮喘的個案與年俱增,而更可悲的是,事件屢被政客措題發揮,成為爭取選票的手段,非理性、反自然地將花摧殘。

敢問千百年來,紅棉年年開花,棉絮歲歲飄落。為何近年才出現如此這般的問題?一句話,現代人不獨不懂欣賞大自然,而且與自然為敵。可哀的是,大自然可以沒有人類,但人類的存活必須依賴大自然。自命萬物之靈的人類,真是愚不可及。

木棉絮真的引發敏感嗎?在下不得而知,但現代人的毛病來自城市,和不健康的生活模態,絕對不是來自大自然。病因不是棉絮,而是存在於人類體內的心魔。

從前,人類活在大自然的懷抱,順天應時,基本的生存條件取決於四季更迭。今天,政府或個別區議員因應一些毫無常識的投訴,在木棉樹花開結果,棉絮飛舞的短短數星期,盲目地違反自然定律,掃蕩木棉花。

例如,粉嶺祥華邨管業處便貼出「打木棉花」的通告,表示今年四月十六日派員「摧花」。但有愛紅棉居民認為花開花落,理應順應自然,不應因區議員「施壓」而辣手摧花,隨即發起「救救木棉花」運動。事實是,不少居民均對在紅棉間飛躍的小鳥愛不惜手,拍個不停。

又如去年上水康麗花園九十四株木棉樹,不幸地成為政治犧牲品,以居民投訴棉絮引起哮喘為由,迫令康文署派人剪除花果,並展示橫額邀功,指成功爭取清除木棉花,結果被網民和街坊怒斥他們辣手摧花。

大自然對人類的眷顧無微不至,只是人類不僅不懂回饋,反而要摧而毀之,將自身摒除於大自然之外,全然忘卻人類本是大自然的一員。人類與自然為敵,實則是與己為敵。事實是,木棉速生,材質輕軟,可供蒸籠、包裝箱之用,花、樹皮、根皮可入藥,有祛濕之效。至於棉絮,由於華南不產棉花,所以當地居民都會在這個時節收集棉絮,用以代替棉花來作棉襖的填充料或織成吉布。

現代化、城市化、科技化帶來的惡果,是人類自作的業,卻遷怒大自然的種種。假如世上真有輪迴,我們的下一代也就是我們這一代,人類今天種下的惡因,他朝亦必自嚐惡果。

木棉見證香港百年,展現大自然四季分明的韻律,特別是大地回春,全城吐艷,為人類帶來朝氣活力,象徵生意盎然。屹立百年,象徵正直上進、傲骨不阿的英雄花,被視之為毒物,年年喊打,怎不教人擇筆長嘆!


曾偉強
二○一二年四月十二日

Monday, 9 April 2012

飢餓遊戲的連串反思

原先以為是另一部「死亡遊戲」電影,看完才感受到《飢餓遊戲》的成功,絕非來自角色的互相廝殺,而是影片或原著小說帶出的連串反思。

電影改編自美國小說家蘇珊‧柯林斯(Suzanne Collins)的科幻小說飢餓遊戲三部曲(The Hunger Games trilogy)的首部曲《飢餓遊戲》(The Hunger Games)。故事講述在大災難後的北美洲,從一片頹圮中建立起新的國家「施惠國」(Panem),國家以座落於洛磯山脈的都城(Capitol)為中心,並由十三個行政區負責供應都城一切所須的天然資源,然而,十三個行政區不久便發動叛變,雖然叛亂很快便被敉平,但都城向第十三區投放毒氣彈,企圖將之徹底摧毀,藉以殺雞儆猴,建立中央的威權。

此外,為了懲罰發動叛亂的行政區,都城強制餘下的十二個行政區每年派出一對年齡在十二至十八歲之間的少男少女作為「貢品」,前往都城參加「飢餓遊戲」,而且透過轉播,向全國各地全程直播貢品們的比賽過程,藉以壓制各行政區的反抗意識。三部曲的故事由第七十四屆飢餓遊戲展開,凸顯出個人生命與社會國家、統治階層與被統治階層、人性與道德之間的矛盾,從而引發一系列對於政治、經濟、生命與倫理的反思。

施惠國是個烏托邦式的國家,擁有極為先進的科技和豐饒的資源,國家元首是總統,總統擁有國家絕大多數的財富。然而,除了少數幾個行政區如第一、第二區外,整個施惠國的人民都處於飢餓與貧窮之中。每個行政區的城鎮邊界都以高壓電網環繞,進入森林屬違法行為,而各行政區之間也禁止交流或遷徙。每個行政區都由維安人員負責執法與維持秩序。

每年參加飢餓遊戲的貢品人選由抽籤決定,十二歲起會有一個籤條投入大籤球裏,第二年有兩個,如此類推,到十八歲那年,籤球裡便至少有七個籤條。由於籤條可以用來換取一人一年的糧票,窮人們便會為了多換糧票而增加自己名字的籤條。在第七十四屆「飢餓遊戲」抽籤日前夕,女主角凱妮絲便問年滿十八歲的打獵夥伴蓋爾有多少個籤條,蓋爾說已累積四十多個,因此被抽中的機會很高,但他最終沒有被抽中。相反,凱妮絲雖然沒有被抽中,但卻自願請纓代替被抽中的十二歲妹妹小櫻,成為貢品,從而展開一段生死之旅。

飢餓遊戲是對十二個行政區的懲罰,但也是都城人的娛樂。比賽後的競技場將會成為都城人的旅遊熱點。這與現實中各種國際比賽是否有些雷同之處?比賽前夕,貢品的首個公開活動就是出席在都城舉行的開幕禮。每名貢品都會被指派一名設計師和專業的預備小組,以及遊戲導師。貢品在比賽中的生存機率往往取決於資助的多少,例如凱妮絲便多次在危難當中接收到贊助者的物資而得以脫險。

每一屆的比賽場地都不同,由首席遊戲設計師設計,而遊戲規則是沒有規則,唯一的禁制是在銅鑼聲響起前六十秒不能離開金屬板,否則會觸動地雷。而在比賽過程中,設計師可以隨意加入不同的項目,如山火、野獸等變數來「考驗」貢品,更可以訂立新的規則。

但究其實,比賽不是為了選出優秀的青年,正如史諾總統問首席設計師希尼卡為何要得出勝利者時,便暗示比賽的真正目的不是要製造英雄,而是要摧毀人性,令人民絕對服從中央,而在史諾總統的眼中,各區的人都是賤民。希尼卡最終破天荒讓同是來自十二區的凱妮絲和比德一同勝出而被處決。說到底,所謂的遊戲只是要達到政治目的,順者生,逆者亡。

以生命作為遊戲,以廝殺作為娛樂,以死亡作為威嚇,以高壓作為統治的手段。這就是整個飢餓遊戲帶出的弔詭。生命是平等的,不應亦不能有等級,因為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不論是總統還是平民,都是一條生命,一律平等。

在遊戲中,都城人以觀賞和博彩的心情看貢品的相互廝殺,而貢品則為了生存而拼命。人性的扭曲何其醜陋。掌權者以這種遊戲來控制人民的意識形態,以死亡的恐懼作為統治的手段,這個高科技的烏托邦是何等可怖。第七十四屆的飢餓遊戲便凸顯出受壓制的憤怒已達到超越恐懼的臨界點,當屏幕直播第十區的小芸被殺時,第十區即時發生騷亂。

第七十四屆飢餓遊戲最後的勝利屬於人性,屬於自決,屬於真實的本我。因為凱妮絲在生存與死亡之間選擇了人性,本我取代了殺戮的衝動。當遊戲規則由一人勝出改為由兩名來自同一行政區的貢品同時勝出時,凱妮絲立即想到比德。當這個規則被撤銷後,凱妮絲決定與比德一同吃下毒草莓自殺,最後雙雙成為勝利者,一同返回家鄉。

然而,這才是第二部曲《星火燎原》(Catching Fire)的開始。雖然依照遊戲規則,勝利者往後的日子應該是安全、優裕的,但他們的勝利成為總統的恥辱。在第二部曲中,十二區發生騷亂,而凱妮絲突然成為動亂的象徵人物。偽裝的美麗與殘酷、隱藏的現實、施惠國的權力結構、人民的痛與反抗,逐一呈現。在第三部曲《自由幻夢》(Mockingjay)中,飢餓遊戲成為夢魘,不能逃脫。被遺忘的第十三區從荒野中再度呈現。反抗軍確實存在,一批新的領導人在等待,革命正在展開。

電影最令人戰慄的不是殺戮的場景,而是從電影回到現實之後,如此這般的「遊戲」是多麼的眼熟,電影中的經濟模式、政治體制亦似曾相識,施惠國的影子如在左右,如在上下。


曾偉強
二○一二年四月九日

Sunday, 8 April 2012

生命的學問

任何學科的誕生,必有其研究主題與範疇,生死學亦然。相對於其他科學,生死學涉獵的範圍既深且廣,始自初民對自然現象的惶恐與膜拜,亦源於人類對生死哲學、宇宙始源的探索,以至個體生命的歷程與終結,其中涉及到人與自然的關係,以及人與科學的關係。生死學亦沒有單一的研究方法,亦非實驗室可以解謎。它必須透過具體而可以觀察檢證的真實現象,參悟和思考生死之謎。

生死學無疑是一門科學,但卻需要處理一般科學無法處理的範疇,諸如生之前死之後的種種狀況,以及在生命過程中經歷的種種迷思和領域,如宗教、哲學、法律、生命和醫學倫理等課題。這門科學同時循理論和實務的層面,提供與生命和死亡相關的解說。最終能否解開生死之謎,終究是未知之數,但生之旅就是死之旅,卻是毋庸置疑的。生死學之所以必須得到重視,也在於此。

縱觀生死學涵蓋的內容,可以追溯至原始初民社會的發展,任何人包括原始初民,都會以疑惑和惶恐的態度面對自身的生命與死亡。初民對生命與死亡共同的體驗和相互認同的某些意義,便形成原始的生死觀。這種生死觀與其生存的環境息息相關,故此,人類的生死觀也就是人與自然的某種微妙的關係的凝思。

原始人對大自然既敬且畏,面對大自然,人類尤其是個人的力量顯得多麼的渺小。個體的生命在大自然面前,恍如螻蟻,微不足道。但與此同時,初民亦否定人類必死的不可避免性。初民相信死亡是大自然對人類的一種懲罰,只有透過對大自然的膜拜和奉獻,方可祈求自身和族群的平安,免卻死病。

在原始宗教底下,人必受自然的控制,人類的命運亦逃不過大自然的掌控。死亡,便帶有命定的意含。所謂命定,指的是死亡並不是人的內因使然,因為原始宗教相信人類本可不死,人類的死亡完全是外因所致。也就是上天或超自然力量的作用。

然而,隨着原始死亡觀的崩解,時間觀念的轉變和哲學的出現,人類開始擺脫命定說,反之,死亡被視為自然現象,尤如花開花落,月圓月缺,只是人死了不會復生。這時人與自然關係亦出現了變化,人不再是絕對的從屬和受制於自然,而自然現象亦不再被神化,天人合一的思想開始萌芽,人的生死就像自然界的變更般自然,死亡也就是回歸自然而已。

若以純科學與應用科學為劃分標準,用傅偉勳的話說,現代生死學也可劃分為「學問的生命」與「生命的學問」。前者指的是「指涉純粹客觀的學術探討或理論建構」,而後者則是「特指我們實存主體性的生命體驗與探索及其哲理深化」。前者是生死學相關理論的研討與建構,是純科學或一般生死學的領域。後者涵蓋實踐層面的生死智慧,如何了悟並落實到面對生關死劫之時以及日常生活之中,從而讓人們自然地接受死亡,從容面對,同時保持尊嚴。

然而,縱使生死學能夠幫助我們早日培養生死智慧,卻不能對於何時就死的死亡抉擇,提供確切的答案,因為這既是實存個體一己之事,實非第三者所能干涉;但亦非一己所能確切掌控,因為受到外力包括第三者所干預。事實是,朝氣蓬勃的青年,如旭日初昇的壯年,都不會輕言生死,對於建立生死智慧亦有一定的難度和抗拒,因為沒有身歷生死大事的人,實難以主動思考遙不可即的死亡。

承如傅偉勳所言,現代生死學既鼓勵我們早日培養生死智慧,建立堅定的生死信念,也顧及到如何協助已到生命盡頭而仍無堅定的生死信念的瀕死者,在生命成長的最後階段安然地接受死亡,保持死亡的尊嚴。


曾偉強
二○一二年四月九日

Friday, 6 April 2012

受難日有感

原是受難日,卻為何稱「好的星期五」(Good Friday)?也許,正是因為這一天,那一個人的苦難,為人類帶來新生。正如聖經所言,若不死便不能生,而這個「生」,是永生的生。

復活節的前一個星期五,是耶穌基督的受難日。受難日是紀念耶穌在地上的生命最後階段的「聖周」中最重要的日子。「聖周」是從復活節前的一個星期日,即傳說中耶穌進入耶路撒冷城,群衆以棕櫚枝歡迎他入城開始計算,到星期四耶穌與門徒吃過最後的晚餐,星期五便被定罪釘十字架而死,死後第三天,即星期一復活。耶穌基督的受死和復活,也就是《新約聖經》的核心思想。

耶穌自稱基督,意思是猶太人的王或彌賽亞。耶穌三十歲以前的紀載不多,只知道他是個木匠,過着一般猶太人的傳統生活。也有傳說耶穌曾到印度遊學,因此其思想帶有東方色彩。當時以色列受羅馬統治,而根據猶太人的傳說,他們的王必會出現,領導子民重新立國。

耶穌三十歲以後開始傳道,收門徒,行神迹,名聲傳遍了全國,引起了在以色列境內的羅馬官員和猶太領袖的注意。到了他三十三歲時,便因聲稱自己是神的兒子,被宗教領袖要求羅馬政府處死他。最後在找不出罪證和任何罪行下遭受酷刑,被釘在十字架上而死。

然而,這一切卻是耶穌所預見的,他不是被殺死而是自我奉獻生命,他以自己的血,為人類和上帝訂立新約,赦免人類的罪,讓人類重得永生。所以聖經上說,若不死便不能生。意思是若耶穌不為人類而死去,人類便不得重獲永生。

根據《舊約聖經》,人類本來是可以永生的,但因阿當夏娃吃了禁果而擁有智慧,上帝怕他們再吃生命樹的果子而得到永生,於是便把阿當夏娃逐出伊甸園。從此人類便要經歷生老病死。

舊約反映原始宗教對死亡的態度,人本來是可以不死的,只是犯了過錯而受罪,而罪的代價乃是死。死亡也就成為了不可踰越的界線,因為死亡是生命的終結,而對死亡的恐懼,除了來自對死後世界的恐懼,亦是對於在生時所有一切的眷戀。

死亡便成為了人類生命中最大的敵人,為了超越死亡,戰勝死亡,便有新約的出現。人類藉着耶穌的血,與上帝重訂新約,讓一切信耶穌是神之子的,都可以得到永生,從而超克心底裏對死亡的恐懼感。

受難日和復活節,應是我們反思生命的日子,為何害怕死亡,為何渴望永生,生時的所有,真的那麼重要嗎?生為何,死為何,當我們坦然面對生命的非必然性,和死亡的必然性,便能體會到其實我們毋須害怕什麼,死亡後能否復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生之時好好的珍惜,而非等到失去了才感可惜,更毋須害怕失去什麼,因為目前當下擁有的,便是最好的。


曾偉強
二○一二年四月六日

Monday, 2 April 2012

生死學尋找生命的意義

死亡畢竟是人類社會一大忌諱。人皆樂生而怖死,但事實是,生存必定指向死亡。在生命的過程中,亦離不開生與死。我們身體每天的新陳代謝,便猶如不住的生死相隨,沒有生何以死?所以又何必怖死?相反,嬰孩甫出生便步向死亡,我們亦不必因此而感傷!

近數十年西方興起死亡學(Thanatology)研究,這是一門廣泛的學科,涉及範圍包括生物、醫學、倫理、法律、心理、社會、哲學、宗教等等。可謂博大精深,其宗旨在於探究人類如何認識死亡、避免不時死的發生,以至延長生命的過程。

死亡學是新興的綜合學科,可以說是一個學科群而非單一的學術研究。它首先研究人類死亡的概念、定義、原因與過程。循生理、心理以至社會學和哲學的範疇加以思考和探索,為死亡提供一個多元、立體的概念和定義。

其次,它亦探討人類的死亡態度,進而開展臨終心理的研究,不僅讓瀕死者能夠坦然面向和接納死亡,亦讓在生者平靜地接受死者的離去,毋庸過度悲傷。對死者遺屬的悲傷心理起着積極的作用,打開了善別的門檻。

死亡是哲學家和藝術家無盡的創作泉源,與死亡相關的藝術創作非常豐富,死亡學的發展亦離不開死亡藝術,同時擴大了人類與死亡的心靈的溝通,和真善美的求索。

研究死亡學,亦離不開死亡教育,建立比較完善的死亡教育體系,是建立正確可取的死亡觀的基礎。我們的社會一直以來對死亡諱而不談,死亡觀又如何說起,更遑論建立良好的死亡觀。死亡學的興起,可以讓我們建立起正確的死亡態度,不用到了那一天驟然降臨才嚇然驚醒,生命的離開這事實,而無論是身與心卻又毫無準備,終至惶惶然不可安。

西方教育強調兒童認知發展,而忽略了孩童的情感需要。死亡教育的重要,就是在教育過程中,填補有關「死亡」、「臨終」和「哀傷」等的空隙。事實上,孩子們面對死亡,無論是花開花謝、蝴蝶的死去,以至長者的離世,亦同樣充滿疑惑與哀愁。這正是為孩子提供良好的機會,教導他們欣賞生命的契機。

事實是,生與死是一體之兩面,單看死亡是不夠全面的。上世紀九十年代,已故美國天普大學宗教系教授傅偉勳在一九九三提出「生死學」一詞,旨在整合中西方對於生命與死亡的思想,強調「生死為一體」,並「以愛貫穿生與死」。生命與死亡再不是互不相干的對立面,而是相互依存的一個整體。

生死學亦填補了死亡學的不足,不是僅僅探究死亡,而是從死亡重新發現生命的意義。因此,已故傅偉勳教授提出生死學,亦實有其所以然。當今死亡教育大師,亦不忘提及生命的重要,例如Charles C. Corr教授,便坦言死亡教育主要目的之一,是在改善人類生活品質和尋找生命的意義。

事實上,生命、生活和生存三者相互而為一,透過死亡的探索,從而提升對生命的理解,提高生活品質和生存的質素。死與生並非敵對,而是一體之兩面,在探索死亡的同時,也在提高死亡的品質和生命的品質。諱而忌之,不但無助對臨終一刻的安然接受,平靜祥和地離去,亦使我們在生之時,惶惶然不可終日,時刻擔憂死神的到來。若此,又如何享受和欣賞生命之美?

死亡學的出現是因為當時美國的行為科學家發現多數美國人無法正視死亡,平和善終。死亡學主要涉及死亡教育、臨終關懷和悲傷輔導,但明顯缺乏「生命的向度」,傅偉勳教授於是結合宗教臨終關懷角度和臨終精神醫學研究,開展死亡學的生命向度,因而促成的生死學的誕生。

生死學是把死亡學擴而充之,傅偉勳教授認為,生死學應包涵生命十大層面與價值取向,分別是:一、身體活動;二、心理活動;三、政治社會;四、歷史文化;五、知性探索;六、美感經驗;七、人倫道德;八、實存主體;九、終極關懷;十、終極真實。

佛家以了生死為終極目標,強調生死一如,死生相隨而循環不息,猶如落葉後必長新綠,新枝又會漸次枯萎。生死亦不過是生命長河中的必然,是不同的階段而已。談生而諱死,終究是不全面的,亦無助透析生死之謎,但亦不等於我們把死和死亡的恐懼天天掛在嘴邊,而是透過思考死亡,觀察死亡,建立更積極的生命觀。

曾偉強
二○一二年四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