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學科的誕生,必有其研究主題與範疇,生死學亦然。相對於其他科學,生死學涉獵的範圍既深且廣,始自初民對自然現象的惶恐與膜拜,亦源於人類對生死哲學、宇宙始源的探索,以至個體生命的歷程與終結,其中涉及到人與自然的關係,以及人與科學的關係。生死學亦沒有單一的研究方法,亦非實驗室可以解謎。它必須透過具體而可以觀察檢證的真實現象,參悟和思考生死之謎。
生死學無疑是一門科學,但卻需要處理一般科學無法處理的範疇,諸如生之前死之後的種種狀況,以及在生命過程中經歷的種種迷思和領域,如宗教、哲學、法律、生命和醫學倫理等課題。這門科學同時循理論和實務的層面,提供與生命和死亡相關的解說。最終能否解開生死之謎,終究是未知之數,但生之旅就是死之旅,卻是毋庸置疑的。生死學之所以必須得到重視,也在於此。
縱觀生死學涵蓋的內容,可以追溯至原始初民社會的發展,任何人包括原始初民,都會以疑惑和惶恐的態度面對自身的生命與死亡。初民對生命與死亡共同的體驗和相互認同的某些意義,便形成原始的生死觀。這種生死觀與其生存的環境息息相關,故此,人類的生死觀也就是人與自然的某種微妙的關係的凝思。
原始人對大自然既敬且畏,面對大自然,人類尤其是個人的力量顯得多麼的渺小。個體的生命在大自然面前,恍如螻蟻,微不足道。但與此同時,初民亦否定人類必死的不可避免性。初民相信死亡是大自然對人類的一種懲罰,只有透過對大自然的膜拜和奉獻,方可祈求自身和族群的平安,免卻死病。
在原始宗教底下,人必受自然的控制,人類的命運亦逃不過大自然的掌控。死亡,便帶有命定的意含。所謂命定,指的是死亡並不是人的內因使然,因為原始宗教相信人類本可不死,人類的死亡完全是外因所致。也就是上天或超自然力量的作用。
然而,隨着原始死亡觀的崩解,時間觀念的轉變和哲學的出現,人類開始擺脫命定說,反之,死亡被視為自然現象,尤如花開花落,月圓月缺,只是人死了不會復生。這時人與自然關係亦出現了變化,人不再是絕對的從屬和受制於自然,而自然現象亦不再被神化,天人合一的思想開始萌芽,人的生死就像自然界的變更般自然,死亡也就是回歸自然而已。
若以純科學與應用科學為劃分標準,用傅偉勳的話說,現代生死學也可劃分為「學問的生命」與「生命的學問」。前者指的是「指涉純粹客觀的學術探討或理論建構」,而後者則是「特指我們實存主體性的生命體驗與探索及其哲理深化」。前者是生死學相關理論的研討與建構,是純科學或一般生死學的領域。後者涵蓋實踐層面的生死智慧,如何了悟並落實到面對生關死劫之時以及日常生活之中,從而讓人們自然地接受死亡,從容面對,同時保持尊嚴。
然而,縱使生死學能夠幫助我們早日培養生死智慧,卻不能對於何時就死的死亡抉擇,提供確切的答案,因為這既是實存個體一己之事,實非第三者所能干涉;但亦非一己所能確切掌控,因為受到外力包括第三者所干預。事實是,朝氣蓬勃的青年,如旭日初昇的壯年,都不會輕言生死,對於建立生死智慧亦有一定的難度和抗拒,因為沒有身歷生死大事的人,實難以主動思考遙不可即的死亡。
承如傅偉勳所言,現代生死學既鼓勵我們早日培養生死智慧,建立堅定的生死信念,也顧及到如何協助已到生命盡頭而仍無堅定的生死信念的瀕死者,在生命成長的最後階段安然地接受死亡,保持死亡的尊嚴。
曾偉強
二○一二年四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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