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氣，不可以量化，不可以斗量。雖然，不為五斗米而折腰的，只有一個陶淵明。不過，假如以為豪擲九億，便可以收買人心，封人之口，亦可能是癡心妄想，枉作小人。
公務員的薪酬，由納稅人支付，但公務員的薪酬調整，納稅人卻從來無權置喙。而所謂的機制，亦不過是將最終決定合理化而已。事實是，公務員薪酬調整的最終決定，從來都是黑箱作業。
公務員事務局六月九日公布二零一五至一六年度公務員薪酬調整方案，在毫無徵兆之下，宣布額外加薪零點五個百分點，相當於每年額外支出約九億元。新聞稿表示，「根據既定機制，行政長官會同行政會議會在考慮機制下全部六項相關因素後，決定每年的薪酬調整方案。上述的薪酬調整方案是署理行政長官會同行政會議按照機制，在全面考慮六項因素後作出的。」
六項因素，即是薪酬趨勢淨指標、香港經濟狀況、生活費用變動、政府財政狀況、職方對薪酬調整的要求和公務員士氣。不過，一直以來，公僕的薪酬調整，都不會偏離薪酬趨勢淨指標。其他五項因素如何考量，熟輕熟重，所佔比重，一直諱莫如深。到底這次考慮了甚麼或是哪些因素，決定額外加薪，特府沒有人說得出個所以來。
但可以肯定的是，額外加薪不表示梁特對公務員突然「厚愛」起來。二零零九年，薪酬趨勢淨指標為負數，公務員需要減薪，引來公僕不滿。當年八月，時為行政會議召集人的梁振英表示，公務員應「知所行止、知所進退」，如果「去得太盡」，恐怕得不到社會大眾支持。
二零一三年，公務員不滿加薪幅度，梁特二零一三年七月十一日出席立法會答問大會時表示：「我知道這一輪的薪酬調整令公務員同事感到失望，我認為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我希望強調，公務員薪酬調整是完全按照既定機制進行。……當然在這個機制下的六項相關因素，我們全部都有完全考慮。」由此觀之，對於公務員的薪酬調整，梁特從來都是鷹派。而這個機制，真的很有彈性，因時而異。
今年公務員可以額外加薪，各界議論紛紛，但梁特卻似有意「置身事外」，不僅安排外訪，而且在外訪期間，和六月十二日返抵香港之後，均沒有隻字片言談及此事。令事件更加樸朔迷離，耐人尋味。因為按照梁特一貫的行事作風，必然會拋出一句或半句，說甚麼「完全按照既定機制」程序。如今不提按本子辦事，意味着甚麼呢？
六月十二日，一封公開信，似為解開額外加薪之謎提供了線索。「一群公務員」在報章刊登全版廣告，「鄭重呼籲立法會議員們認清自己的歷史責任，投下必定載入史冊的反對票」。公開信表示，特府行事乖張，高官閉目塞聽，政改方案荒謬，若通過政改方案，會令香港「光輝到此」。
事實是，香港經濟表現平穩，生活費用不斷上升，政府財政長期穩健，職方要求一直高企，只有公務員士氣持續低落，不住尋底。原因是「遠東第一公務員隊伍的美譽，已然是昨日黃花。」當公僕被變成公敵，公僕們又是否甘心被視為「惡犬」？
該封公開信不僅力陳特府之非，亦直斥北京之虛妄。這不獨令特府尷尬，亦隨時觸怒中共。無怪乎特府急急發放九億元維穩費，只是九億也封不了這「一群公務員」之口。
士氣，指軍隊的鬥志，亦指讀書人的節操。《宋書•劉懷肅傳》載：「流矢傷懷肅額，眾懼欲奔，懷肅瞋目奮戰，士氣益壯。於是士卒爭先，臨陣斬振首。」清黃鈞宰《金壺浪墨•漢奸》也有「公鼓勵兵民，士氣方鋭。」之語。說明了士氣並非來自利誘，亦非來自淫威，而是人心。
陸游《送芮國器司業》詩云：「人材衰靡方當慮，士氣崢嶸未可非。」意思大概是人才凋弊萎靡才應當值得憂慮，而士氣高昂情緒激動，倒未必值得非議。陸游的《寄別李德遠》詩亦云：「中原亂後儒風替，黨禁興來士氣孱。」這個「黨禁興來」，今天值得細味。
曾偉強
二○一五年六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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