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4 May 2014

歐薩薩的日出


在摩洛哥,經常見到「Kasbah」這個字,這個字就是指用泥建成的傳統紅色堡壘,不少酒店餐館都會冠以Kasbah」之名,當然亦裝修得像個堡壘。我們在馬拉喀什入住的酒店,便以Kasbah」為名。從伊芙到馬拉喀什,需要十多小時的車程,因此我們便先到歐薩薩住一晚,順道參觀大名鼎鼎的埃本哈杜古城。

歐薩薩是個小鎮,地方不大,向來是往來撒哈拉與馬拉喀什的中途站。二○一四年四月十七日早上離開伊芙,沿途除了山色羊群,也不時見到紅色堡壘。當天下午中途休息的時候,我喝着薄荷茶,細味這幾天匆匆的行色。同時看到鄰坐一群當地人品着一壼薄荷茶,心中忽然有所感應般,體會到摩洛哥人為何鍾情薄荷茶。不論是日常社交還是消磨時間,不論在外還是在家,薄荷茶與摩洛哥人的生活已融為一體。

有趣的是,摩洛哥不產茶葉,茶葉都是從中國進口的,但加入了薄荷葉和白糖,又是一番風味。由於摩洛哥人以肉食為主,飲薄荷茶可以幫助消化,而且生津醒腦,是這個地方最佳的飲料。不論是吃的還是喝的,當地的土地和空氣都會為人們作出選擇。

當天在酒店吃過晚飯,我們出外散步,感覺有如六十、七十年代的中國,沒有高樓,沒有霓虹燈,一切是那麼自然親切,一切都是那麼純樸。部分商店仍在營業,但都不是服務遊客的。街上行人不多,以當地人為主,也有孩童在街上嬉戲。走在這條閒適的街上,感覺是舒暢的,無有束縛。突然傳來拜喚塔的呼喚,是時候祈禱了。清真寺就在不遠處,我們在寺前探頭探腦,不敢走近,一名長者指指自己的眼睛,示意我們可以在門外參觀,但不得內進。我們便老實不客氣地站在門外觀看寺內的裝飾和信眾。

摩洛哥的清真寺和別處不同,它們的拜喚塔是方形柱,而不是圓柱。柱上刻上花紋圖案,顏色也不是白色,大都是赭紅色的。而且每座清真寺只有一幢拜喚塔,不會像其他伊斯蘭地區般有二或四幢拜喚塔。我們在門外看了一會,感受到祈禱者虔敬的心和堅實的信念。也許,信仰就是當地生活的全部。

我們入住的酒店也建成堡壘的模樣,而且可以走上天台觀星。從地平線到地平線,任何一個角落也盡入眼簾。由於一點光害也沒有,天上繁星點點,獵戶座和北斗七星最是搶眼,天狼星和大角星更是特別明亮。再看看北極星,真的可以指示方向。這麼燦爛的星空,在歐薩薩每夜可見,但對於香港來說,卻變得很陌生。想到這裏,又不禁長吁短嘆。

縱使夜是良夜,但疲憊的身軀卻催促我們休息。酒店雖只有數層,但天台卻已稱得上居高臨下,可以極目遠方,我們便計劃翌日早上再次登上天台,觀看日出。看日出,似乎已成為兩口子每次出門的慣例。歐薩薩的日出沒有教人失望,當我們摸黑走上天台的時候,天上的玉盤還在,星星卻大都退了下來。空寂的街上偶爾有一輛車駛過,這個時辰的空氣特別甜,雖有一點風,但沒有涼意。我們站在天台,靜靜地等待東方的初陽。

當第一線晨光從天邊滲出來,我們不期然地舉起相機。但天色薄明,照片的效果自然不佳,但接下來的色彩變化卻令人振奮。東方出現霞彩,一抺又一抺,從地平線升上來。天上的星光被完全掩蓋了,深不見底的夜空漸次明朗,而背後的月光恍惚要和旭日爭輝,不肯退卻。不一會,天邊的雲彩已延伸開來,像展開的地毯迎接快要探頭出來的紅日。終於,太陽帶着溫柔的笑臉出來了。

我們佇足良久,企圖以相機留住愈走愈快的朝陽。背後突然傳來一聲鳥鳴,原來一隻野鳥站在城牆上放歌,恍惚是為了新的一天而歌唱。彩雲已佔去半邊天,回頭再看,西邊天經已大白,月兒已不知那裏去了。此際天色旦明,天幕開始泛起白光,瞬間即逝的華彩漸漸消散,我們放下手中的相機,滿足地往來路走。又是一個充滿期盼的驕陽。

用過早餐,驅車直奔埃本哈杜古城Ait Ben Haddou,那是影迷不容錯過的朝聖之地。不少賣座電影都是在那裏拍攝的,包括《帝國驕雄》、《亞歷山大帝》、《波斯王子》、《潛行兇間》等,因此,那裏的一景一物,也有似曾相識之感。來到古城,已是中天時分,眼前泥屋並非精雕細琢,但都是摩洛哥南部建築典範。由泥土混合乾草建成的泥屋,外表粗糙,但蘊含摩洛哥古代建築智慧。而城堡除了具有禦敵之效,也可適應沙漠的溫差。今天古城只餘下約五戶人家居住,卻無法掩蓋昨日的興盛。

翻查歷史,埃本哈杜古城確曾擁有輝煌的過去,是古代的重要關口,由於靠近撒哈拉,橫越沙漠的駱駝商隊都選擇在此補給,所以曾是人煙稠密的綠洲城市。古城一九八七 年列入世遺後,百年泥屋獲得修建。部分建築則是為了拍攝電影而加建的。城內滿布紀念品店,無疑削掉幾分古樸,但走到古城的頂端,極目四方,卻又氣派依然。城堡雖已差不多完全荒廢,但仍贏得「摩洛哥最美村落」之名號。

當晚在馬拉喀什入住的酒店雖以Kasbah」為名,但比起歐薩薩,卻又不太像個堡壘。馬拉喀什是個大城市,與歐薩薩大不相同,雖在同一個天空下,但歐薩薩的日出,卻是大城市無法比擬的。


曾偉強
二○一四年五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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