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30 September 2014

「佔中」贏家香港人



「佔中」運動如水銀瀉地,「佔鐘」、「佔銅」、「佔旺」、「佔尖」,就是未「佔中」。事情發展超乎設計者和特府想象。事件不獨成為國際焦點,也成為和平示威的典範,無論結果如何,香港人都已是贏家。

有人以「雨傘革命」形容「佔中」運動,但事實是,這次絕非革命,香港人不是要變天,而是謙卑地爭取應有的權利,要求中共兌現承諾。「佔中」踏入第四日,走上街頭的市民愈來愈多,中央和特府都不能視若無睹,聽若罔聞。世界在注視, 中共的反應。

原先意圖速戰速決,迅即平「亂」的梁特跌了一跤。梁特二○一四年九月三十日上午出席行政會議前會見傳媒時,明顯收起笑容,表示「佔中」運動進入第三日,對香港某些主要地區居民生活和經濟運作所造成的影響開始浮現。

他說:「香港社會尤其是這些受『佔中』影響地區的市民和商業,需要有充分的心理和實質的準備,就是『佔中』這場運動會比較長時間持續下去……這件事和它帶來的影響不是三朝五日的,相信時間比較長。因此,就市民的生活來講,以至到在有突發事件出現的時候,市民的人身安全來講,還有就是香港的經濟發展、香港的國際形象的代價會越來越大,希望大家都能夠就這件事思考。」

至於梁特口中的「突發事件」所指為何,他未有明言,但被問到可不可以承諾不會再用一些更大殺傷力的武器去傷害市民時,梁特沒有正面回答,只重申對警隊的工作有信心。值得一提的是,他主動表示「一直高度重視和尊重警隊的專業判斷」,似有意與九月二十八日警方使用催淚彈一事劃清界線。若此,教一眾前線警員情何以堪?

值得注意的是,當被問到怎樣回應問責下台的訴求時,梁特表示:「任何完成這個普選工作之前的人事變動,都只會讓香港繼續以選舉委員會方式,而不是以普選方式來選下一任繼任的行政長官。」這個「繼任的行政長官」,實在可圈可點。而在九月二十八日的回應「佔中」記者會上,梁特以英語回答提問時指出,這次是改變行政長官產生辦法的唯一也是最後一次機會(this is the only and the last chance that we change the method of election.)不知是梁特當時說漏了嘴,還是又一次思覺失調,語無倫次,但無論如何,此語一出,只會令香港市民更加堅決爭取二○一七落實真普選。

這個「十‧一」在「佔中」的氛圍中度過。當高官權貴在金紫荊廣場高唱「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的時候,不知他們有何感想,但香港市民卻真的感同身受,亦是今天香港的寫照。

梁特十月一日在香港會議展覽中心出席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六十五周年國慶酒會致辭時重申:「全國人大常委會已通過了有關行政長官普選問題的決定,確定香港可以從二○一七年開始以一人一票方式選出行政長官。不同人有不同的政改理想方案,可以理解,但有普選一定比無普選好……希望社會各界能夠和政府一起,用平和、合法、理性、務實的方式做好後續的諮詢和立法工作,讓政制發展向前邁進一大步。」

事實是,謊言說一百遍也不會變成真。與其落實中共式普選,不如原地踏步。只是連日來鋪天蓋地的反「佔中」宣傳,在在說明一個事實,就是香港社會嚴重撕裂,這道傷痕真的不是三朝五日可以修補的。

執筆之時,網上傳來最新消息,北京由張曉明代表與「佔中」展開談判,議程包括退場條件:(一)署長級人事調動;(二)承諾研究對人大常委決定原文, 選舉委員會的含義, 給予口頭上的寬鬆解釋。退場日期為十月五日之前。預算公告時間為十月二日晚,由梁特並公告。是耶非耶,不日揭曉。


曾偉強
二○一四年十月一日

從宏觀角度看「佔中」



「佔中」雖然啟動,但整個行動已被挾持,事態發展明顯失控,三子實已無力控制場面。如今遍地開花,已非三子原初所想,亦超乎社會和特府預期。觀乎示威者有物資、有組織、有網絡,縱有自發參與者,但並不似純粹的突發行動,而是長期本土運動的開始。

事實是,由「保天星」、「保皇后」、「反高鐵」、「反東北」連串事件觀之,這次示威並非個別事件,亦已遠離對人大常委落閘決定的控訴,而是一場爆發,是一場既得利益者與一無所有者矛盾激化的呈現;是自回歸以來,尤其是近兩年來,市民生活空間備受壓抑,自由空氣漸次消失,香港逐步陸化,加上長期管治無方,施政混亂,民怨無處宣洩,最終怒火街頭。

二○一四年九月二十八日的催淚彈、防暴隊,是梁特的得意之作,但卻是「佔中」迅即遍地開花的催化劑。觀乎梁特當天在回應「佔中」記者會上,全程展現打從心底裏甜出來的笑意,在回答一條英語提問時更是嬉皮笑臉,語帶輕佻,不獨沒有表達半點關心市民,尤其是正在示威的市民和學生,反而有沾沾自喜之意,情狀令人髮指。

梁特當天在記者會上態度強硬,「堅決反對『佔中』運動的組織者和參與者以違法的方式佔領公共地方,警方會繼續依法處理。」又重申全國人大常委會的決定,是嚴格按照《基本法》及詳細和慎重考慮過香港實際情況和社會各界意見而作出的,具有法律效力。梁特還說:「我本人和特區政府都無權力去脫離人大常委會的決定來執行香港的政改。」事實是,按照《基本法》,除國防外交以外,其他事務均屬特區自主範圍。換句話說,政制發展理應完全由特府自決,毋須中央干預。

然而,從中央的高度,又決不會讓特府自行處理政制發展。鄧小平一九八七年四月十六日會見香港特區基本法起草委員會委員時說過:「罵中國,我們還是允許他罵,但是如果變成行動,要把香港變成一個在『民主』的幌子下反對大陸的基地……那就非干預不行。」如今中央高調干預,到底說明甚麼?《「一國兩制」在香港特別行政區的實踐》白皮書在結語中便提到,要「始終警惕外部勢力利用香港干預中國內政的圖謀,防範和遏制極少數人勾結外部勢力干擾破壞一國兩制在香港的實施。」這話似有弦外之音。

建制派和官媒多次強調,香港主權回歸十七年來,港人人心尚未回歸。但事實是,我愛中華,香港人都是愛國愛港的。但打從中英談判香港前途之始,大陸卻沒有意圖給予香港人國民地位。是中共拒港人回家在先,豈能怪港人在家門外不進來?由於中共不信任港人,因而不惜在《基本法》政改三部曲上僭建人大常委批准修改行政長官產生辦法這一關卡,如今更在這一批准之上強加框架,不獨失信,亦屬違法,因而盡失人心。但從中央的角度看,卻是理所當然的。雖然這絕不是香港人願意看到的。

問題是,當年起草《基本法》時,英方以至起草委員,均不會不明白在中共治下,是沒有可能實現西方的普選的。今天由政改引發的示威,實是當年起草《基本法》留下的伏筆,埋下的地雷。如今中共的謊言被揭穿,觸發本土意識覺醒,西方站在道德高臺,中共特府千夫所指,香港走向何方,委實令人憂心。

「佔中」雖由政改引發,但示威者已在嗆梁特下台,由爭普選變成反政府;由個別事件演變成本土抗爭。盼只盼這次純粹是本土運動,不涉外國手影。香港事應由香港人處理,毋須亦不容外國指指點點。無疑事件成為國際焦點,白宮表示關注,但真的只是「關注」嗎?美國霸權無時無刻地對華虎視眈眈,滿腔熱情滿懷理想的香港人,又可曾從國際宏觀角度看「佔中」?


曾偉強
二○一四年九月三十日

Saturday, 27 September 2014

國慶為何放煙花



又到「十‧一」,勾起南丫海難的沉痛回憶。這一天,應是港殤日。而今年(二○一四年)的這一天,維港上空又再一次燃放煙花。是特府忘掉了傷痛,還是要粉飾太平?香港的市民,在這一天,複雜的心情更是起伏不定。

自九七年起,香港每年在國慶日都會燃放煙花,約二十三分鐘的煙花,耗資三百多萬元至八百萬元不等。但究其實,燃放煙花旨在向北京獻媚,讓贊助團體表達政治立場,博取中央的青睞。背後的考量,從來無關市民的感受。

二○一二年十月一日,任誰都不會忘記,那次自香港回歸以來,死亡人數最多的一次災難。那傷痛,如何了得?亡靈仍在喊冤,存者仍在啜泣。而涉事的政府部門,卻依然故我。市民的悲痛,豈是停辦一年煙花匯演可以撫平。

今年適逢中共建國六十五周年,按逢五小慶、逢十大慶的慣例,特府大肆慶祝自是必然,但放眼當下,香港人處於十字街頭,看不見未來,望不到明天。而沒有「中國人」身分的香港人,仰望「中国人」的煙花,感覺是陌生,是恐懼,是憤怒,還是甚麼?是無奈,是認命,還是抗命?

防民如防暴的特府,為了維穩,早已不擇手段。在公民廣場築起圍欄,設下開放時限,與「門常開」的理念相悖,在在反映出特府的惶恐,不敢讓市民接近,更不敢面向市民。進入被封鎖的公民廣場,不是衝擊法律,而是公民抗命。事實是,要申請的集會不是真正自由的集會,要批准的遊行不是真正自由的遊行。自由是香港核心價值,但自由的香港卻正在消失。

諷刺的是,中國外交部長 王毅九月二十七日在第六十九屆聯合國大會上發言時表示,「自主選擇社會制度和發展道路的權利,必須維護。我們應該開放包容。敞開海納百川的胸懷,才能……和諧相處。」然而,香港人的選擇權有被維謢和尊重嗎?中共有真正的開放包容香港人的意願嗎?

這個秋天,沒有涼意,只有火熱。在九月二十八日啟動的「佔中」,效果應不如在國慶當日發動般強烈。學生的行動令「佔中」發起人和特府均措手不及,但觀乎特府強硬的態勢,事情如何發展,令人憂心。行動讓人看到希望,也讓人看見絕望。

這個國慶,市民學生怒火街頭,達官貴人舉杯同慶。今年國慶煙花的九幕主題,正好反映香港的實況。誰在高唱「我是中國人」,學生們正帶領香港踏出「輝煌的足跡」,在「朋友相關照」下,讓「星空伴我行」。市民齊聲向同學們致敬,高呼「你鼓舞了我」,為「香江的歲月」寫下新的篇章。不論成果,依然「溫暖在我心」,因為曾經付出,可以無悔無畏,「穿梭快樂」時空,開創「美麗新旅程」。

煙花燦爛一刻,瞬間消逝,而悲情與激情,卻永存港人心中,縈迴不熄。港殤日,為何放煙花!


曾偉強
二○一四年九月二十八日

Wednesday, 24 September 2014

梁特認同的「民主」


從不正視社會矛盾,對市民的聲音充耳不聞,甚至扭曲大學生的訴求,繼續玩弄「語言偽術」,試問梁特如何取信於民?特府又何來威信?管治怎會不舉步維艱?

梁特二○一四年九月二十三日出席行政會議前,主動回應學聯舉行的罷課時說:「大學同學和全香港社會追求民主,這個是我們香港人的共同理念。我完全認同大學同學他們的訴求,希望能夠盡早以一人一票方式普選香港的行政長官。」大學生和香港社會追求民主是事實,但絕對不是要求落實中共式普選。事實是,根據人大常委會的決定而落實的一人一票,與一千二百人選舉委員會沒有兩樣。

對於民主,可能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尺,但明顯的是,梁特心中的民主,與大學生心中的民主是兩碼子事。因為緊跟中央步伐的梁特,心中的民主,絕對不會是西方的民主,不會是選舉民主,而是社會主義協商民主。

協商民主是指政治共同體中的自由、平等公民,通過參與立法和決策等政治過程,賦予立法和決策以合法性的治理形式。其核心概念是協商或公共協商,強調對話、討論、辯論、審議與共識。但一旦加上了社會主義在前頭,便變成了中共特色的協商民主,不可同日而語。

國家主席習近平總書記二○一四年九月二十一日在慶祝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成立六十五周年大會上明確指出:「社會主義協商民主,是中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特有形式和獨特優勢,是中國共產黨的群眾路線在政治領域的重要體現。」

習近平說,「實現民主的形式是豐富多樣的,不能拘泥於刻板的模式,更不能說只有一種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評判標準。」這是否在回應香港人對民主的訴求呢?但歸根究底,他指出:「人民當家作主必須具體地、現實地體現到中國共產黨執政和國家治理上來。」也就是說,在大陸,所謂民主,就是讓中國共產黨繼續執政。

但究其實,這種具有中共特色的協商民主,實脫胎自毛澤東的新民主主義,和解決人民內部矛盾的「討論、批評、說服教育」模式;而「新民主主義的議事精神不在於最後的表決,主要是在於事前的協商和反復的討論。」(周恩來語)。對於毛澤東來說,民主可以很簡單,就是「讓人講話」。毛澤東一九六○年一月三十日在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上,發表題為《沒有高度的民主,不可能有高度的集中》的講話時指出:「要使全黨、全民團結起來,就必須發揚民主,讓人講話。在黨內是這樣,在黨外也是這樣。」

毛澤東認為,「凡屬於思想性質的問題,凡屬於人民內部的爭論問題,只能用民主的方法去解決,只能用討論的方法、批評的方法、說服教育的方法去解決,而不能用強制的、壓服的方法去解決。」(〈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毛澤東選集》第五卷,人民出版社一九七七年版。)由此觀之,毛澤東將民主解釋為一種方法,即「討論的方法、批評的方法、說服教育的方法」。

因此,即便是被視為反對派的泛民議員,也有機會在上海、在深圳向中央代表發表意見,充分討論,但結果卻是官媒的連番批評,現在中央和特府則不斷向市民洗腦式的教育:「有票,梗喺要」。充分體現了中共特色的協商民主。


曾偉強
二○一四年九月二十四日

Saturday, 20 September 2014

蘇獨公投啟示錄



蘇格蘭獨立公投塵埃落定,英國首相卡梅倫捏一把冷汗,蘇格蘭首席部長薩蒙德壯烈犧牲。這場被視為文明、民主世界解決國族問題最佳典範的公投,中共看在眼裏,又不知有何感想。

雖然總理李克強今年六月十七日在倫敦與卡梅倫一起會見傳媒時表示,「我們也希望看到一個強大、繁榮、統一的英國,在促進世界增長和發展方面走在前列,在維護地區穩定和平方面發揮更多重要作用。我們尊重英國人民的選擇。」然而,在北京,外交部發言人洪磊被問到對蘇格蘭公投結果有何評價時,則重申公投是英國內政,對此不作評論。

事實是,不評論也是一種評論。獨立和公投,都是中共的大忌。一個不小心,疆藏也要公投,那如何了得!雖然中國大陸已共和了六十五年,但實行人民民主專政的中共,卻從來只有專政,沒有真正讓人民當家作主,而是延續天朝本色。當今領導,也就是不穿龍袍的皇帝。黎民百姓則繼續期望明君的出現。

雖說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但自秦始皇一統天下以來,中國歷代均重「合」輕「分」,最終都是追求「大一統」的,因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一統」語出《公羊傳‧隱西元年》:「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統也。」 徐彥疏云:「王者受命,制正月以統天下,令萬物無不一一皆奉之以為始,故言大一統也。」後世稱封建王朝統治全國為「大一統」。郭沫若《屈原》第二幕便有「老百姓都希望中國結束分裂的局面,形成大一統的山河。」之語。可見天子心態從來沒有離開過中華兒女。

獨立夢碎的薩蒙德,在大局已定後,在愛丁堡向支持者發表講話時說:「蘇格蘭多數人在現階段決定不成為獨立國家。我接受人民的判決,我呼籲所有蘇格蘭人也一樣,接受蘇格蘭人民的民主判決。」但他強調:「這是民主程序和政治參與的一次勝利。」事實是,蘇格蘭和蘇格蘭人正是這次公投的大贏家。因為倫敦將會履行向蘇格蘭下放更多權力的承諾。

薩蒙德在講話中亦指出,有可觀人數支持獨立,又說多數人現階段不支持獨立,並明確說出推動獨立的運動會持續下去,為獨立公投日後捲土重來留下尾巴。他同時宣布十一月會辭任蘇格蘭首席長職位,亦不會繼續擔任蘇格蘭民族黨黨魁。

險些成為分裂英國千古罪人的首相卡梅倫,雖然是大輸家,眼高手低,處理手法備受爭議,但卻展示了政治家應有的氣度和膽色。面對獨立公投的挑戰,卡梅倫是被迫也好,是政治賭博也好,但基於對民主的信心,他還是同意公投,讓民意來劃定國家版圖,用民主的方式填補民族間的嫌隙。

三百年前,蘇格蘭與英格蘭合併,是沒有經過民主程序的,許多蘇格蘭人甚至起而抗之。這次,透過公投,由蘇格蘭人自己選擇未來,其意義不在於蘇格蘭能否脫英獨立,而是「人民作主」。雖然在公投前夕,統派和英國政府向蘇格蘭人動之以情,誘之以利,但卻沒有脅之以威。向全世界樹立了一次以文明、和平的方式解決民族統獨糾紛的典範。

在人類歷史上,從來都是在馬背上「建立」或「分裂」國家的。今天,地球村見證了人類史上最成熟的民主社會,英格蘭及蘇格蘭的政府與人民,以平和與尊重的態度來決定是統是獨,可以說這是人類文明向前邁進的一大步。

在人民透過民主程序,在自由意志的基礎上組成的國家,才會是一個團結、齊心、充滿活力的國家。試問中共又有誰敢接受公投的試煉?假如台灣也來一個是否與大陸統一的公投,不知中共又會有何反應。


曾偉強
二○一四年九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