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學生在街頭搞了幾個烏托邦式的小社區,爭取西方的民主,但繞了一個大圈,又回到了原處,計劃上京告御狀,不禁教人無限欷歔,難道中華人體內永遠烙有人治的基因?
佔領運動自九月二十八日啟動至今,原先設計的「佔中」,可以說從未發生,而弔詭的是,不論特府還是中央,卻依然以不存在的「佔中」為打擊對象。然而,膠着的結果,趨向悲觀。事實是,退場不需要藉口,亦不等於放棄了理想。
學生堅持公民提名,並且認定梁特的報告誤導中央。但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是,「英、法、美、日、俄、德、意」也沒有公民提民。至於梁特報告,實質上只是形式,不是人大常委會決定的依據。人大常委在「政改第二部曲」偷步定下框架,只說明中共人治的一面,從來不談程序公義。
現實是,人大常委會只是按照中央的旨意作出決定,而基於「人大常委會的權威源自她的權威」的中共式邏輯,人大常委的決定真的不可撼動。但《決定》對於提委會的組成留白,而立法會的產生辦法在不變之餘,又是否可以彈性處理,也值得深思。在堅持公民提名之外,又是否應爭取成立政黨法,讓政黨推薦入閘,提委會提名出閘呢?其實,在政改議題上,除了公提,還有很多值得探討的方向。
話說回來,學聯計劃在北京十一月十日舉辦亞太經合組織會議期間,赴京表達訴求。國家外交部發言人洪磊十月三十一日回應時表示,中央支持特區政府依法處置「佔中」,並說:「同樣的在國內,中國執法部門也將依法處理各方面的事態」。這個「依法處理」可圈可點。
然而,赴京告御狀的想法,卻又背離法治精神,亦有違爭取西方民主的理念。也許,將「德先生」(democracy)譯作「民主」,本來就是個美麗的誤會。這個且按下不表。
數千年來,即使改朝換代,中華人對「青天老爺」總有一種特殊的情意結,而「老爺」常有,「青天」難求。一直以來,奉天承運的「皇帝」,便是百姓心中最後的「青天」。但遠在京城的皇帝往往不知道地方疾苦,加上奸臣瞞上欺下,因而有告御狀的出現,直接向皇帝申冤。
告御狀,古代稱為「叩閽」,「閽」即「宮門」,意即直接跪拜宮門或叩謁皇帝。在「皇權」至高無上的時代,允許老百姓告御狀也屬「德政」。而這項「德政」起源於儒家的治國理想。《周禮‧秋官‧大司寇》便有「以肺石達窮民。凡遠近煢獨、老幼之欲有複於上而其長弗達者,立於肺石三日,士聽其辭,以告於上,而罪其長。」的記載,引伸為「肺石聽辭」一說。
所謂「肺石聽辭」,即百姓有冤,可以立於「肺石」之上向周朝主管司法的大司寇申訴。「肺石」就是紅色的石頭。「立於肺石」就表示控告者「赤心不妄告也」。「肺石聽辭」也因而成為後代「叩閽」制度的理論依據和榜樣。
告御狀不僅反映出中華人對天子的迷信,也說明在中原大地,人治永遠在法治之上。著有《清朝京控制度研究》的李典蓉博士告訴我們,告御狀只是「中央不信任地方官員,百姓不信任地方官員,地方官員也不信任百姓的循環裏,百姓只好相信皇帝」的無奈。
不過,據《明報》報道,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四中全會發表講話時表示:「香港是我國的一個特別行政區,必須接受中央管轄,這一點不可能有絲毫動搖。有人想在那兒『翻天』、想借政制發展使香港脫離中央管轄,那是我們絕對不能答應的,也是絕對不能得逞的。」
「翻天」者,造反也。這說明習總書記已認定佔領行動就是「港獨」,甚至是要推翻中共政權。雖然這是一個嚴重錯判,但卻是中共從上而下發出的明確信息。學生們深信習總書記以及中央被蒙蔽,被誤導,因而有上京直接表達訴求的想法,但立足於人治的告御狀,與爭取西方民主卻背道而馳。
曾偉強
二○一四年十一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