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29 July 2012

大清真寺旁的純白墓園

開羅安的奧克巴清真寺(Masjid Uqbah),有大清真寺之稱。它的建築風格獨特,布局精妙,整體建築呈長方形,四周的拱柱廊和巍然的尖塔,營造出莊嚴、聖潔的氛圍。寺的宣禮尖塔朝東,因為麥加在突尼斯的東方,所以大殿內朝聖的方向也是向東的。尖塔是坐四方形三層梯形建築物,高三十五米,也是開羅安最高的建築物。寺的四角設有崗樓,大門的門樓上也有防禦設施。

由於不是伊斯蘭教徒,不得進入殿內參觀,但置身寺內的廣場,仍倍感肅穆,悟宇宙之神秘,感個人之渺小。從外觀之,大殿宏偉壯觀,門廊柱子平列,分為十七個楹間。大殿正面有十五扇大大小小的木門,每扇門由數百塊雕有各種圖案的嵌板組成。殿的正門聳立着仿波斯建築風格的圓頂。殿內花崗岩、斑岩和大理石的圓柱林立,據說共有三百根之多,與長廊的石柱數目相同。

大殿可容納三千人,內懸吊燈,地上鋪滿地毯和草席,是供跪拜誦經用的。殿外的廣場及走廊更可容納五千人同時禮拜。大清真寺還附有圖書館,收藏有大量伊斯蘭經典和文物。事實是,該寺是北非最早的伊斯蘭教教育和文化中心,擁有崇高地位,也曾培養出大批伊斯蘭教學者和法學家,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奧克巴清真寺不僅是北非歷史最悠久、規模最大的清真寺,而且是與麥加、麥地那、耶路撒冷齊名的世界四大清真寺之一。它那高聳挺拔的尖塔,就是在十多公里外也可以遙遙看見,成為開羅安的特殊地標。該寺最初的設計和建造者,是奧克巴‧本‧納菲,他是阿拉伯第三次遠征軍的統帥,不但驍勇善戰,而且富於謀略。他明白到要管治北非這片蠻荒之地,必須以宗教從精神和思想上去控制和教化當地人民。因此,他決定興建清真寺,亦因為這一個決定,令開羅安成為了伊斯蘭世界的第四大聖城。

奇妙的事情恍如神蹟,伊斯蘭教神奇地開化了被征服的柏柏爾人,令柏柏爾人從語言、文化到信仰習俗,完全歸化了阿拉伯。這段歷史,是突尼斯史上神奇的年代,既使柏柏爾人感到自豪,更為阿拉伯人帶來無比的榮耀。

大清真寺現在的模樣是經過擴建的,寺院長一百三十米,寬八十米,院牆高四米,與其說是寺廟,不如說是一座巨大的城堡更貼切。院內大理石鋪地,三面由三百根石柱頂托的拱形長廊環抱。據說每一根柱都是從迦太基運過來的,而柱頭的設計更是獨具匠心,沒有兩根相同的柱頭。我在迴廊中來回踱步,走了一圈又一圈,感受那晨光灑在柱廊上的聖潔。對於宗教,對於伊斯蘭,我是門外漢,但走到大清真寺的門內,卻又別有一番感悟。

由於大清真寺的特殊地位,領隊在前一天已再三叮囑女團友衣着必須保守,例如不可穿短褲或露臂等。誰知,當天所有的女團友都穿着得宜,毫無問題,反而是兩名男團友因為穿了不及膝的短褲,被工作人員要求穿上長袍。也許,這正正反映出伊斯蘭教的男女平等之處。

二○一二年七月二日早上,甫進入大清真寺,排闥而來的是那偌大的露天廣場。廣場長約六十七公尺,寬約五十一公尺,地上鋪滿大理石,三面是拱形迴廊。露天廣場內有一座「日晷」,在白色小台上面,登上梯子就能看到。「日晷」是透過觀察太陽的位置來測量時間的設備。古時候,突尼斯人以「日晷」來計時,每當陰影線與禮拜時間重合,清真寺的鐘樓便向全城召喚,讓教徒們準時施行每天五次的朝拜,但不知現在是否還在使用。

領隊特別向我們介紹廣場內的水井和用作集水的凹槽,還示範從水井打水濯足。由於當地雨水少,水資源珍貴,廣場中間下面便建有大型蓄水池,凹槽便是集水槽的入口,圓形花瓣的設計可以過濾沙土,外圍四朵獨立的花形凹槽是設計給鳥喝水用的,在在表現出伊斯蘭泛愛萬物的慈悲心。集水槽附近地板鋪上平滑的大理石,方便收集雨水。

離開奧克巴清真寺時,正值烈日當空,眼前卻突然一亮。大清真寺旁的純白色墓園,莊嚴寧靜,似乎在無言地細說一個接一個的故事。伊斯蘭教禁止火葬,根據習俗,伊斯蘭信徒死後要在廿四小時內入土,屍體面向麥加,用磚封好後,然後填平直坑,地面堆成魚脊形墳堆。伊斯蘭的墓碑看似棺材,安放在地面,前後均豎起石碑。石碑大都沒有碑文,偶爾一兩個有鑲嵌畫地階,全都沒有雕刻或大理石裝飾,只有大小之別,沒有貧富之分,相當樸素,在在反映出伊斯蘭崇尚薄葬的傳統。大部分的墓碑旁都放了一點水,不是用杯子盛的,而是用罐子,不知用意何在。按照伊斯蘭的喪葬禁忌,是不可以在墳前點火的

墓園面積不很大,約有半個足球場大小。不知埋在地下的是什麼人,有幸安葬在聖城,而且在大清真寺旁,也許真的教許多伊斯蘭羡慕。陽光耀眼,加上純白的墓碑,教人格外感到目眩,又似是烈陽下的一堆雪,默然地躺在馬路旁。墓園由低矮的石牆圍繞,石牆內外恍若兩個世界。馬路上車水馬龍,對面店舖林立。矮牆內卻又肅穆得可以。

這裏到底有多少亡靈,流過多少眼淚,也許沒有人說得準,只是置身其中,一股肅然之心從不知處升起來。亡靈不怕烈日,逝者不怕炎陽,在蔚藍的天空下,泛起微微的白色的風。期間看到一名男子在園內走動,打點墓碑,想必是守墓人。我趨前跟他交談,但由於語言不通,也就作罷。這個別具特色的墓園,是開羅安之行的意外收獲,是不可磨滅的印記。

《古蘭經》云:「凡有血氣者,都要嘗死的滋味,我以禍福考驗你們,你們只被召歸我。」伊斯蘭認為死亡是一個人最後的必然歸宿,是肉體的消失和精神的昇華,是人生的複命歸真,但卻不是生命的終結。


曾偉強


二○一二年七月二十九日

Friday 27 July 2012

早晨開羅安

二○一二年七月一日晚上,入住聖城開羅安(Kairouan)。我們的酒店是由城堡改建而成的,外圍仍保有城牆,置身其內,有時光倒流的感覺。房間古色古香,浴室的門亦有教人意想不到的玄機;而城門更是別具特色,氣派森然。酒店本身也就是我們在開羅安的第一個景點。

用過晚餐之後,時間尚早,我和玉琴乘興步出城門,享受一下聖城的晚風。街上雖較白天冷清,但仍有一些攤檔在擺賣,大都是售賣西瓜蜜瓜之類。也許這就是大自然的奇妙,在沙漠酷炎之地,卻可種植出消暑妙品。小販們喜歡在攤檔前面,把一個或兩個大西瓜垂直放在一個小小的,類似杯子的容器上,相當別致,也可以吸引途人的注意。

當晚是個特別的日子,是二○一二年歐洲國家盃決賽的大日子。足球畢竟是圓的,無分國界,即使是在聖城開羅安,球迷們依樣的狂熱。當晚的賽事是備受假波醜聞困擾的意大利,與衞冕的西班牙的對戰。當我們經過一家咖啡店時,發現內裏坐無虛席,所有人都朝着同一個方向,但不是麥加的方向,而是電視機的方向。也許是伊斯蘭的特色,坐上客全是男性,沒有女球迷的份兒。不知他們支持的是西班牙還是意大利,但最終的賽果是大熱的西班牙以四比零擊敗意大利,成功衞冕。

開羅安是突尼斯開羅安省的省會,是突尼斯第四大城市,也是著名古都,曾是阿格拉布王朝和法蒂瑪王朝的首都,一九八八年入選世界文化遺產,有「三百清真寺之城」的美譽。這個古都建於公元六七○年,與麥加、麥地那和耶路撒冷並稱伊斯蘭四大聖地。根據伊斯蘭的傳統,到這裡朝聖七次,便相當於到麥加一次,其地位可想而知。

翌日大清早,我們又再次外出,呼吸一下開羅安早晨的空氣。由於是夏季,日長夜短,早晨的陽光來得特別早,但不刺人,在和煦的晨光下,我們往另一個方向走,那邊原來是個麥地那市集,但由於時間尚早,店舖仍未開門營業,但已有不少店員開始準備,把門栓移開。

我們途中遇到一名正在打點開舖的男子,他的耳邊還插上一束茉莉花,我上前問可否拍個照,他笑着說「五美元」。我心知他在說笑,舉起相機之際,玉琴忙不迭拉着我說「不要」。這時那男子咧嘴而笑「開玩笑而已」。我連忙為他拍下照片,一幀典型的突尼斯男子的照片。突尼斯人不論男女,都愛在耳邊插上一束小小的茉莉花,有些女遊客也入鄉隨俗,但男遊客通常也不太習慣。

市集很有地方色彩,店舖的門窗以藍色為主,但也有髹上鮮艷顏色的,牆身則以白色為主。在微黃的晨暉下,特別動人。雖然時間尚早,人流不多,但也碰到一些買雞的人,他們就是那樣徒手抓着活雞的腳,施施然地走在街上。市集內街巷曲折、店舖林立,恍如迷宮,可以想像當這些店舖正式營業時,商品琳琅滿目,有若潮湧的人流,叫賣聲此起彼落,一派阿拉伯市場的風情,好不迷人。

我們沒有轉彎抹角,就朝着中央的大道悠閒地逛,途中發現了一個用作清洗手足的小水池,相信是聖徒們祈禱前後之用的。市集部分是露天的,但也有穹頂的部分。這時金光泛起,光線特別優美。

當我們走到市集的盡頭,才發覺這個市集也是由城牆圍起來的,而當我們走到城牆外,才知道這裏也是文化遺產。一個舊城區的市集,保留了多少時代的滄桑,多少代人的回憶。

歷史是無價的,歷史留下來的,不獨是歷史書上一段段的文字,而是一個又一個的教訓,一次又一次的榮耀。在汲取教訓的同時,也能以昔日的光輝照亮未來,為國家民族的過去而自豪,才是真正的國民教育。假如只為了發展而拆毀重建,失去的不僅是一些舊的東西和建築,更重要的是昔日的回憶,歷史的印記,猶如斷了根的大樹,最終倒下。假如我們不珍惜過去,便註定沒有將來。


曾偉強
二○一二年七月二十七日


Wednesday 25 July 2012

薄暮斯貝特拉古城

二○一二年七月一日入暮時分,來到了突尼斯中部,與阿爾及利亞邊境相距約一百公里的斯貝特拉古城(Sbeitla)。雖是斜暉,但日光依樣刺眼,從入口處到三神殿短短的十多分鐘步程,亦已迫出背上的汗水。黃昏不是觀賞斯貝特拉古城的最皆時間,因為三神殿朝東。話雖如此,從三神殿背後射將開來的白光,在鏡頭下散發星芒,卻又別有一番韻致;而微微帶金的光線,正好道出古城昔日的光輝,勾起無盡的思古幽情。

斯貝特拉古城約建於公元一世紀,主要是用於安置退伍官兵,並防止柏柏爾人侵犯。由於土地肥沃,盛產橄欖,當時便因生產橄欖油而致富,一片繁華景象。這裏被稱為當今保存得最完好的羅馬古城之一,具有相當高的歷史和考古價值。

據說早於公元前一千年,便有遊牧民族在這裏活動,也曾發現迦太基時期的墓碑。古城在二世紀富庶起來後,人們便開始建構富麗堂皇的住所,興建凱旋門、浴場、劇場、廣場,還有著名的三神殿。不知是早期遭受的破壞,還是沒有妥善保存,現在只見一片頹垣敗瓦,然而,從殘存的建築身上,卻讓人遙憶當年的盛世。建築永遠是一個帝國或一個文明的標誌和永存的印記。

古城的整體建築群反映出一座羅馬時期的富裕城鎮,當時稱為「Sufetula」,後來改為斯貝特拉。羅馬帝國衰亡後,斯貝特拉依然繁榮,在拜占庭時期仍在份演重要角色。七世紀時,拜占庭帝國行政官格雷戈里(Gregory)叛變稱帝,定都於此,但僅僅一年便被阿拉伯軍隊擊敗,格雷戈里被殺。所以城裏還有些拜占庭時期的古蹟。

古城以三神殿為中心,周邊是繁華熱鬧的市集,南北西東分明,佔地約六十公頃,寬闊的道路把城市分割得井井有條,當然少不了羅馬的浴池和半圓形劇場,城內生活和娛樂設施一應俱全。遺址的某個角落,還有一座保留完整,十字形的羅馬洗禮池。這個被譽為突尼斯最漂亮的洗禮池,雖經歲月洗禮,但無損外觀,和池內的馬賽克圖案。

回頭再看三神殿,殿前是個大廣場,廣場由安東尼門和圍牆包圍,氣派非凡。面向神殿,中間的是朱庇特(Jupiter)殿,左邊的是密涅瓦(Minerva)殿,右邊的是朱諾(Juno)殿。我們可以從兩旁走上密涅瓦和朱諾神殿,但要到朱庇特神殿,則必須通過密涅瓦和朱諾神殿,因為沒有階梯可以直接登上去。

朱庇特是古羅馬神話中的眾神之王,相等於古希臘神話中的宙斯。宙斯是古希臘神話的最高天神,羅馬神話則稱祂為朱比特,是木星的名字。朱諾是羅馬神話裡的天后,是朱庇特的妻子,相當於希臘神話中宙斯的妻子赫拉(Hera)。朱諾也是婚姻和母性之神,集美貌、溫柔、慈愛於一身,被羅馬人稱為「帶領孩子看到光明的神」。朱諾神殿是三座殿中毀壞最嚴重的,殿內空空如也,應有的雕像不知身處何處。

密涅瓦是朱比特的女兒,相當於希臘神話中的雅典娜。在羅馬神話中,密涅瓦集處女女神、戰神、智慧、勝利、紡織、繪畫、雕刻、陶藝、手工藝之神、畜牧、農業、園藝、詩歌、醫藥於一身,是位多才多藝的女神。她的神殿是三座神殿中保存得最好的。殿前的科林斯柱帶點優雅的氣派。

在我們離開三神殿的時候,碰上一位長者,他在拔取神殿前,岩隙間的植物,我們看不出那到底是何種植物,但他說是用作栽種的。

離開三神殿,我們朝另一方向走去,尋找那半圓形的劇場。劇場隱匿在不輕易為人察覺的地方,與三神殿遙遙相對。教人失望的是,劇場大部分已經過現代化的維修,無復古時風采。這是個小劇場,大約可容納二千人,據說每年春季仍會舉行音樂會。

步出劇場之際,也是離開古城遺址之時。此刻天際放出的金光愈益耀眼,天邊亦已呈現不一樣的色彩,層次分明,但氣溫卻一樣的高。回頭再看那恍若無邊際的曠野遺址,散落一地的柱石與荒草交纏。殘垣中,清晰看到歲月的痕跡,風雨的侵蝕。殘留的精美雕刻,召喚昔日的輝煌,教人無限嚮往。黃昏柔光泛在斯貝特拉遺址上,是在呈現昔日光華,還是重新煥發生氣。


曾偉強
二○一二年七月二十五日


Monday 23 July 2012

尋找英倫情人的足跡


看不到萬里黃沙,卻登上了高山綠洲,觀賞到綠洲內的瀑布,風蝕岩壁和高山洞穴,在突尼斯與阿爾及利亞接壤的沙漠。

二○一二年七月一日早上,我們分成每四人一組,乘坐吉普車前往觀賞沙漠綠洲,尋找《英倫情人》(The English Patient,港譯《別問我是誰》)的足跡。我們懷着興奮的心情出發,充滿期待,除了因為這是首次踏足綠洲,也因為沿途不時會出現的海市蜃樓。

我們的司機會說多國語言,包括西班牙語和法語,就是不會英語。然而,裹着頭巾的他仍不時向我們介紹沿途風光。他特別向我們指出那分隔着突尼斯和阿爾及利亞的撒哈拉阿特拉斯山脈。山脈明顯而醒目,最高的山峰亦是突尼斯全國最高點所在。撒哈拉阿特拉斯山脈屬阿爾及利亞境內阿特拉斯山脈的南支,呈西南至東北走向,構成北部山地與中南部沙漠的天然分界。綠洲與阿爾及利亞最近的距離僅六公里。

沿途不時看到現實中的海市蜃樓,在左右兩旁和正前方,遠看活像一池碧漾,但一會兒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尤其是正前方出現的海市蜃樓。每當發現海市蜃樓的出現,我們都會聚精會神地觀看,司機亦不時指給我們看。然而,畢竟是幻相,我們竟為那不真實的幻影而興奮莫名。也許,這就是人性。

我們首先到達的是距離吐澤市中心約個半小時車程,藏在流淌着不尋常的激流和峽谷腳下的雪碧加(Chebika)。來到雪碧加,遊客首先見到的是專門售賣紀念品和飲料的小店,店子也是團隊的集合點。導遊帶我們往下走,不一會便來到了小瀑布,瀑布下是一潭碧水,真想不到在沙漠能看到這般光景。谷底除了瀑布,也種滿了椰棗樹。

導遊在瀑布前為我們逐一拍照後,便讓我們自由走動,沿山路往上走。雪碧加高處接近海拔九百米,向遊人呈現着無邊際的赭石,在蔚藍的天幕,與瀑布同樣明艷照人。眼下的荒涼,多少帶點蒼茫,無怪乎除了《英倫情人》,《星球大戰》也曾在這裏取景。
 
雪碧加的阿拉伯名字叫Qasr el-Shams,意思是「太陽的城堡」。這裏曾經被羅馬人佔領,也曾是柏柏爾人的避難所。導遊說,現在的雪碧加村落是新建的,舊的村落在一九六九年發生的特大暴雨中被夷平,現在只留下一片頹圮,就在那珍貴的阿拉伯山羊雕像下面。山羊雕像下有條狹窄的裂縫,遊人必須穿過那狹縫才可繼續前行。

穿過狹縫後,首先進入眼廉的,除了那頭山羊雕像,還有一個不知屬於何人的荒塚。再往前走便是那被遺棄的村落,在幽暗處竟有兩名小販在等待客人的光顧。荒廢的村落仍可隱約看出昔日的炊煙。走過廢村,不久便回到小店,我們在店內稍事歇息,便再度登程,前往另一個綠洲米德斯(Mides)。
 
米德斯的紅土特別肥沃,道路兩旁種滿椰棗樹,這裏就是《英倫情人》中,男主角抱着受傷女主角穿越峽谷的場景,當中的風蝕岩壁,最是吸引。峽谷由層積岩構成,站在邊緣,面向的是深淵,兩邊崖壁彎彎曲曲層層疊疊,恍如巨浪奔天,峽谷層色澤層次分明,令人驟覺身處美國大峽谷,雖然規模相去極遠,但仍覺壯觀非常。

停車處有些小販攤檔,擺賣一些紀念品,當然也有沙漠玫瑰,但最搶眼的,卻是那些七彩繽紛的大圍巾,在眩目的陽光底下,圍巾隨風飄揚,加上紅泥色的峽谷作背景,構成一幅明信片般美麗的圖畫。我們從停車的地方沿路走到另一個崖邊,發現那裏的氣勢更加懾人,地面還有用石頭砌成的「Mides」字樣。
 
距離米德斯約六公里的達玫赫扎(Tamerza),是第六十九屆奧斯卡獨攬九項大獎的影片《英倫情人》的主要外景拍攝場地。影片在這裡取景,凸顯了壯觀絢麗,淒美動人的一面。該齣由鐵翼長空、黃沙荒漠、戰爭羈愁和匈牙利歌謠交織而成的電影,被譽為「如油畫般的柔美」。

達玫赫扎有「撒哈拉的空中陽台」之稱,那裏的舊城,同樣在一九六九年的暴雨中被摧毀,重建的市鎮卻展現煥然一新的景象。那裏是三個高山綠洲中最大的一個,有一座稀有的峡谷瀑布,潺潺的山間流水很美。遊客爭相在瀑布前拍照留念,不時傳來笑聲。期間看見一個當地男子在流水中清洗一些類似的植物,但實在看不出是什麼。畢竟只是過客,對於綠洲,對於瀑布,對於當地人,就只有這一點浮光掠影的印象而已。


曾偉強
二○一二年七月二十三日 





Sunday 22 July 2012

夢迴迦太基

「迦太基城,一度風清月明。漢尼拔,捲來羅馬狼煙……波湧浪連……濱海畔、濤聲陣陣,催我醉時眠。」不知誰人寫下的詩句,教人欷歔,思憶無限。想當年,比羅馬文明還要早、還要璀璨的迦太基文明,盛極一時,但最終寂滅於羅馬的鐵蹄下,消失於歷史舞台。畢竟歷史的洪濤浪接浪,盛極而衰是不易的真理。

迦太基遺址位於突尼斯市東北約十五公里,一九七九年獲列入《世界遺產名錄》。迦太基城作為古代龐大的迦太基帝國的首都,在歷史上曾持續繁榮近七個世紀,被羅馬摧毀後幾經焚毀破壞,後來經奧古斯都重建,成為「非洲的羅馬」,重現昔日光華。因此,雖是迦太基遺址,卻已沒有半點迦太基的痕跡,真正的迦太基,亦只有存在於傳說之中,夢鄉之內。

遺址扼守突尼斯灣,內有迦太基碼頭、安東尼(Antonin)大浴場、畢爾薩山(Byrsa)上迦太基時代的遺跡、博物館、圓柱形建築、考古花園、別墅、劇場,以及國立博物館附近的聖‧西普里安(Saint Cyprien)天主教堂遺址。由於時間關係,未能一一參觀,然而,佇立於遺址的頹圮當中,觀面前碧海,想當年盛世,憶歷代興替,敎人無限感慨。

迦太基的傳奇源自一個美麗的傳說。她由聖經中稱為推羅的腓尼基王國的一位公主創立。這位名叫埃莉薩的公主,因為逃避兄長的追殺而率眾逃亡。在海上流亡期間,她被稱為「狄多」(Dido),意即「游俠女神」。當她來到突尼斯時,決定在那裏駐留,建立新城,而迦太基正是腓尼基語「新城」的意思。她向當地土著提出要求,要一幅大如牛皮的土地棲身,得到土著的應允後,她命人把牛皮剪成幼細的條子,再用這些條子圈成一幅偌大的土地,建立迦太基,時為公元前八一四年。

十一世紀突尼斯的一位教育家西迪‧瑪雷茲(Sidi Mahrez)曾經為迦太基寫下一首哀歌:「何以歡樂過後此等虛空,榮耀之後此等貧乏?/曾為城市而此時烏有?誰在回答?唯有風。/拂去詩人的歌。/驅散曾聚首的靈魂。」這首哀歌道盡迦太基盛極而衰的悲涼,而迦太基的滅亡,卻又是亡於自身追逐財富的特質。正正是迦太基人長於海運,擅於經商,縱使先後在兩次布匿戰爭中戰敗,但兩次均在短時間內重新繁榮起來,最終引致羅馬的恐懼,誓要將迦太基徹底消滅而後快。

公元前一四九年,羅馬挑起了歷時僅三年的第三次布匿戰爭。這一次再沒有和約,而是軍事謀殺,迦太基被徹底的消滅掉。公元前一四六年,羅馬遠征軍進入迦太基城之後,大肆屠殺,縱火焚城,大火歷時七晝夜,城中七十多萬人口,最後的倖存者不到四萬。

財富令迦太基興盛,堪稱當世首富,然而,財富亦招來嫉妒與畏懼,先是與希臘的對壘,最終兩敗俱傷。然後是與羅馬的三次布匿戰爭,首次歷時廿三年,第二次在漢尼拔主導下,屢挫羅馬大軍,曾經一舉殲滅七萬羅馬士兵。這次戰爭歷時十六年,迦太基最終敗亡,而經此一役,迦太基基本上已無力再與羅馬抗衡了。弔詭的是,在第二次布匿戰爭中名垂青史的,是最終戰敗的迦太基名將漢尼拔。

拿破崙稱漢尼拔是「世界上最偉大的軍事統領」,把他的地位列在亞歷山大大帝與凱撒大帝之上。自小在軍旅中長大的漢尼拔,率領大象兵團跨越阿爾卑斯山,劍指羅馬的情景,實在教人無法想像他是如何做到的,也許是歷史上一個永遠的謎。教人惋惜的是,這樣一個神人似的將軍,戰敗後竟不容於本土,流亡他鄉,最後自殺身亡。這是歷史跟迦太基開的玩笑,還是歷史不易的根本劇情?

二○一二年六月廿七日,漫步於迦太基遺址,仰科林斯柱,觀湛藍海岸,沐在藍色的清風下,遙憶當年規模宏大的港口,戰艦商船往來如鯽,水手苦力使勁地幹活,商販叫賣各種財貨,還有精緻的民居。東邊沿海一帶是羅馬迦太基時期安東尼浴池的遺址,北面是突尼斯總統府,依山面海,波光粼粼。這裏,曾經是上層社會的交際場所。這裏,曾經展現光輝的歲月。

歷史的弔詭是,精於計算累積財富的迦太基人,卻不懂得捍衞自身的財產,也許就是因為財富得來過於容易使然。到頭來,不獨財富被奪去,亦斷送了國家人民。歷時近七個世紀的經濟王國最終消失無縱。如今仰視柱頭,眼下一片頹圮,卻又不是真實的迦太基。也許這個黃金國度,為世人留下一個永遠解不開的謎。

那一個夜晚,恍惚夢見了漢尼拔,不是趾高氣揚的大將軍,而是敗走他方的漢尼拔。兩千多年下來,迦太基依然是迦太基,猶如這裏的藍天和浪湧不止的海潮。


曾偉強
二○一二年七月十六日

Saturday 21 July 2012

突尼斯的天空

突尼斯的天空特別藍,是突尼斯為了迎接遠方來客的特使,還是它本來如此。在整個突尼斯之旅中,每天都看見藍天,從黎明到日暮,同一個天空,呈現不同層次的藍色,淺藍、寶藍、靛藍、湛藍、蔚藍、藏藍、毛藍、碧藍、亮藍,千變萬化,引人無限遐想。這久違了的藍天,幾乎是沒有雲的,只有藍色的風在飄。

突尼斯的空氣特別香,是瀰漫着茉莉花的清香。剛抵達突尼斯,甫步出機場,便感受到那眩目的白光和藍空的熱情,而熱情的不僅這些,還有我們在突尼斯的導遊里達(Ridha)。他年約三十,個子不高,但很健碩,經常戴着太陽眼鏡,有點明星相。他說得一口流利的英語,也會說一點點廣東話。他除了為我們在酒店和餐廳打點一切,每天最重要的工作是上車後每人發一樽瓶裝水。

二○一二年六月廿七日,甫登上旅遊車,里達便向我們逐一送上一束小小的茉莉花,車外的陽光隨着我們走進車內,車廂遍充了花香。這束小小的茉莉花,不獨反映出突尼斯人的好客貼心,也充分體現出他們真的以茉莉花為榮,非常愛國。事實是,當地人不論男女,都愛在耳朵上插一束茉莉花。而售賣茉莉花的小販更是隨處可見,不論年齡,從小孩到老者都有,但只限男姓,女孩除外。一束小小的茉莉花,只售一個第納爾(Dinar,一美元約兌一點五第納爾)。

位處北非的突尼斯,很不非洲。那個下午,在西迪布塞(Sidi Bou Said)喝了一杯不很正宗的薄荷茶,但無減興致。小鎮的綺麗風光,教人恍如置身希臘小島,澄藍的海岸,蔚藍的天空,比地中海還要地中海。西迪布塞是突尼斯北部的濱海小鎮,人口不多,距離首都突尼斯市東北約二十公里,小鎮充滿西班牙和阿拉伯風格的建築。她座落在一個山丘上,與著名的迦太基鎮緊緊相連。

她的名字,原於被奉為中世紀法國以至全歐洲君主楷模的法國國王路易九世。路易九世生於公元一二一四年,兩次親率十字軍東征,第一次在一二四九年,但在進軍亞歷山大港時,被伊斯蘭軍隊俘虜,在埃及被囚多年後,於一二五四年回國。第二次在一二七○年,他率軍登陸突尼斯,同年八月在當地病逝。

根據突尼斯的傳說,路易九世與一位柏柏爾公主相戀,並將自己的名字改成為Abou Said ibn Khalef ibn Yahia Ettamini el Beji,綽號為Sidi Bou Said。他死後被埋藏的小鎮,便以他的綽號重新名命,成為今天的西迪布塞。根據這個傳說,路易九世雖然是天主教國家的君主,但後來仍成為了伊斯蘭教的聖人。

西迪布塞名聞海外,除了她獨特的丰采,還在於她的藝術氛圍。不少享負盛名的藝術家也曾作客這裏,包括保羅‧克利(Paul Klee)、Gustave-Henri JossotAugust MackeSaro Lo TurcoLouis Moillet等,而當地的突尼斯畫院(Ecole de Tunis)亦孕育了不少著名畫家。

鎮上房屋依丘陵山勢而建,重疊逶迤,青蔥的林木,面向藍色的海洋,本身已是一幅悅目醉人的圖畫。信步大街,兩旁幢幢白屋樓房,門、窗和窗框都漆上天藍色,門上的鉚釘組成不同的圖案,偶爾還有掛上國旗的,屋子的院牆都栽種了色彩鮮艷的花卉,把小鎮裝扮得分外亮麗,不愧是著名的「藍白小鎮」。

我們走到高處的一家餐廳時,負責人慷慨地讓我們進內拍照,從這個高度俯視湛藍的海岸,前排一列列藍色的太陽傘,恍如白色的主旋律內跳躍的音符。當我們再往前走,不遠處的盡頭是最高點,從那個高度鳥瞰港灣內的遊艇會,感覺是特別的舒懷爽心。

在回頭的路上,赫然發一現一名兩手殘廢,以足代手的街頭畫家。他挨着白牆,認真地繪畫,地上放滿他的畫作。他的畫大都充滿陽光,把一幅幅西迪布塞的風光呈現出來。可是圍觀的人雖多,但卻看不到買畫的。這教人聯想起保羅‧克利的名畫《魚的魔術》。這名殘疾畫家,沒有克利的名氣,甚至是不名一文,但他以足代手的奇妙,卻又展現出魔術般的魚麗。

雖然夏季日照特別長,但當我們沿來路回轉的時候,已見斜暉。在藍白之間抹上微微金光,別有一番韻致。


曾偉強

二○一二年七月十四日

柏柏爾人之家

二○一二年六月廿九日,懷着期待的心情,前往瑪特瑪它(Matmata)。那裏是《星球大戰》的拍攝場地,一片荒漠,恍如世外,而柏柏爾人的穴居,更是天行者在電影中的故鄉。公元七世紀,不斷興盛的哈里發東方阿拉伯帝國,經過多年的征戰,終於征服了突尼斯的柏柏爾人,傳說當時柏柏爾人為了逃避阿拉伯人的迫害,選擇了這片荒蕪之地穴地而居。地下村莊的居民為了抵抗嚴寒,大都穿戴尖頂斗篷的隱士裝,也許這正是《星球大戰》中,武士裝束設計靈感的來源。

位於突尼斯南部的瑪特瑪它,縱目處盡是禿頂山頭,沒有靈山秀水,只有一個連一個的大型塪坑。這裏的丘陵向無限的天邊延展,偶爾有些椰棗樹為黃色的沙土點綴一下。然而,這些地坑卻別有洞天,是個殊異的地下社區,是柏柏爾人舒適的家園。柏柏爾人選擇這樣的居住方式,主要仍是與當地氣候有關。這個地區受撒哈拉沙漠影響,終年乾旱,常有沙暴,溫差極大,地面生活困難。相反,地底下的環境安靜,空氣流通,涼爽舒適,溫度能保持在攝氏約二十度左右,不受地面的惡劣天氣影響。

瑪特瑪它的柏柏爾人在那裏隱居了千多年,一直鮮為人知,直至上世紀六十年代末,當時發生了連續廿二日的暴雨,導致不少穴居坍塌,居民不得不向政府求助,當政府人員來到地下村落,亦為之驚訝不已。當時除了協助柏柏爾人重建家園,還在地面興建房屋讓柏柏爾人入住,但不少柏柏爾人仍選擇留在地下生活,也許真的捨不得那冬暖夏涼的洞穴天地。

在前往Sidi Driss旅館途中,沿途大有天蒼蒼野茫茫的感覺,也許正是這種混沌的太初感覺,吸引了大導演佐治魯卡斯前來開拍《星球大戰》,而當時曾經是電影場景的穴居,現已成為Sidi Driss旅館。由於設備簡陋,容量亦不大,所以旅館名氣雖響,但只宜個別的自由行旅客。事實是,那裏對外交通不太便利,除非是超級星戰迷,否則亦不會選擇入住這間旅館。

我們當天在Sidi Driss旅館吃中午飯,主菜是當地傳統食物古斯米(Couscous)。古斯米貌似小米,起初我還真的以為是小米,但其實不然。古斯米又稱為蒸粗麥粉,是一種源自馬格里布柏柏爾人的食物,以粗麵粉製成,煮前不需清洗,烹調後約一毫米大小,吃起來鬆軟而有粒粒分明的口感,不似大米般黏稠,很像小米,所以真的有人稱之為北非小米。古斯米是中東和北非一帶相當普遍的主食,烹調方法比較簡單,通常配以肉類、雞或魚,和一些蔬菜。雖然有些團友不大欣賞,但我卻很受落。

餐後大夥兒前往參觀《星球大戰》的戰場遺址,爭相「卡擦」。當天烈日當空,氣溫極高,加上穴居的白色外牆,令人幾近睜不開眼。雖然《星球大戰》也可以說是伴着我成長,但我算不上《星戰》迷,面對眼前的實景現場,沒有太大的感受。事實是,我更渴望看到《星戰》中那無邊無際,宇宙洪荒的外星景象。

離開旅館之後,便前往家訪的地點。相信這是所有旅行團的指定動作,家訪柏柏爾人的居庭。雖然對柏柏爾人的穴居很好奇,但感覺上又不好意思打擾。傳統上,柏柏爾人的穴居洞口比較隱蔽,不喜外人參觀,但現在時代不同了,思想也改變了。事實上,不少柏柏爾人現在均以開放穴居讓遊客參觀維生。

柏柏爾人的穴居依丘陵地勢而建,先向地下挖一個圓柱形的大洞,直徑約十米,深約六、七米,到洞底後便向橫輻射形發展,在坑底沿壁挖出一個個洞室,作為居所,而原先的圓柱形大洞的坑底,便形成一個偌大的天井。坑內的居室也可以開拓成上下兩層,通過「樓梯」上下相通,同時,他們還用黏土加固窰壁四周,令地洞既牢固又美觀。

穴居的門洞上方都有兩個標誌,一個手掌印和一個魚的圖案。魚圖案取其豐收之意,而手印就是著名的「法地瑪之手」。傳說法地瑪(Fatima)是先知穆罕默德的第四名女兒,天生慈悲為懷,喜歡濟貧扶弱,死時年僅二十六歲,伊斯蘭視她為聖女,以她的手印祈求保祐,作為除厄辟邪的吉祥物。

我們穿過門洞,走進一條暗斜的幽暗通道,兩名年約三、四歲的小孩坐在一旁,牆上掛着一些日常用具。通道僅十多步之長,出口處豁然開朗,日光直照的天井呈現眼前。圓形的天井周圍有六、七個洞室,其中有臥室、起居室、儲物室、衞生間、廚房等。一名中年柏柏爾婦人在天井示範用石磨將物研細,一名小男孩隨後端上麥包和橄欖油奉客。

雖然是洞室,但內裏明亮非常。洞室的布置簡陋,幾乎沒有傢具。其中一間相信是主人房的,放上一張大床,掛上橙色的幔帳,床邊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床頭櫃,牆上掛了幾幅照片,就是看不到衣櫃或箱籠。起居室鋪滿了彩色的地毯,還有一些墊子,面對入口的牆壁放了兩張長椅,長椅中間有一個小櫃,櫃頂放置了一個瓶子。三面洞壁空空如也,就只有一張用作裝飾的小地毯。柏柏爾人似乎很喜歡以地毯裝飾牆壁,在另一間洞室內,壁上掛了兩張大大的地毯,而另一面的牆壁則掛了一副鏡子,但室內不見床鋪或椅子,所以也弄不清這間是臥室還是起居室,但肯定不是廚房或衞生間。

離開家訪的柏柏爾人家的穴居時,心中突然生起疑問,那些洞室內都找不到衣櫃,也看不到電視和電器,這裏到底是他們真正的居所,還是向遊客開放的示範單位?是他們真實的家,還是因應遊客的到訪而用作「上班」的地方?那些孩子又是否需要上學?離開前,我們每人向那戶柏柏爾人家中最年長的婦人送上一個第納爾。


曾偉強
二○一二年七月廿二日

Friday 13 July 2012

從麥齊光事件看因果

一切如是因,一切如是果。即便是陳年舊事,始終因果相循,報應不爽。麥齊光事件,不是對世人的一記當頭棒喝嗎?

現年六十二歲的麥齊光,一九七六年加入政府,仕途順利,平步青雲,兩年前退休時,官至發展局常任秘書長。退休後仍備受器重,獲邀出任四川重建小組組長,月薪高達十萬元。他更在新一屆特區政府更上一層樓,獲委任為發展局局長。一時重展仕途,前途似錦。

誰又會料到,一起陳年往事,一次心存僥倖,最終在上任局長十二天後被廉政公署拘捕,卒然辭職,更有囹圄之虞。在教人愕然之餘,亦惋惜一個人一時的行為失當,一刻的歪念,可以摧毀一切成就、名譽與人生。

星雲大師曾說過,寧可以不信佛,但不能不信因果。因為信不信佛,還可以有其他的信仰,對一生的結果一不定會產生什麼影響,但如果不信因果、不明因果、不知因果、不順因果而行,則後果不堪設想。因為因果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大至國家興亡,小至個人得失,一切落在因果二字之上。

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世間事,最終均逃不過因果律的制裁。從前有一個小偷在偷椰子的時候,被椰子園主人抓住。小偷說:「我沒有偷你的椰子,我是摘取樹上的椰子,你種的是地下的椰種。」樹上的椰果和地下的椰種沒有關係嗎?然而,自古以來,許多人就像那小偷一樣,只看到結果,不去看原因,致令無明迷惑,屢造新業,受苦無窮,「惑業苦」因果相循,無有止盡。

放眼當下,青少年行為為人詬病,但父母的身教又如何呢?歐洲債務危機禍延全球,但貸款和舉債的又是誰呢?大自然對人類社會愈來愈「嚴苛」,但破壞大自然不正是人類自己嗎?

明白因果者,見到山川樹木備受破壞,便會預見有一天地球必將反撲;見到兒童把玩小魚蝦小昆蟲取樂,便預視他們長大後不重視生命。偈云:「我肉眾生肉,名殊體不殊,原同一種姓,只是別形軀。苦惱從他受,甘肥任我需,莫教閻老斷,自揣應如何?」這在在說明因果報應,絲毫不爽,我們能不時刻謹行慎規,正心誠意,念念警惕嗎?

猶有甚者,因果報應延及生生世世。即使是「神通第一」的目犍連,也無法敵過宿世業障,被外道擊死。經云:「善惡之報,如影隨形;三世因果,循環不失。此生空過,後悔無追。」所謂「端正者從忍辱中來,貧窮者從慳貪中來。」這說明了禍福窮通的緣由,所以了解因果可以助人樂觀進取。受到別人的冤屈傷害,想必是前因所定,毋須灰心。經云:「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作者是。」雖然宿世的惡業形成今世的障礙,但只要耐心培養當下的善緣,改善過去的惡因,未來必有希望。

麥齊光被揭發一九八六年任職政府工程師期間,與職級相若的公務員同事分別購入北角城市花園兩個單位,互租物業並領取租金津貼,為期廿七個月,估計涉款約廿五萬元。事隔廿多年的今天,被廉署拘捕,懷疑他們在申領政府房津時違反《防止賄賂條例》。

一切由心生,魔亦由心生。即使一生規行距步,為人正直,但一時的不察,一頃刻的貪欲,教誰也躲不過,避不開。人,總是離不開三毒,亦離不開因果。種下的因,不管多少個年頭,終須面對果報。


曾偉強
二○一二年七月十三日